花街五號戀曲(62)_左左藍

六十二

　　他的話像巨石一下一下地擊打著殷星野的心，「現在這是怎樣？難道你說要守護她要陪在她身邊就這麼理所當然嗎？就不用顧慮其他人的感受了嗎？你知道那種明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這裡卻還是想把她留在身邊的痛苦嗎？既然你之前已經拒絕了她，為什麼不就這樣繼續下去？為什麼！」他按捺不住怒氣沖上前一把揪住藤海堂胸前的衣服，咬牙瞪著他，語氣急促而慌亂。

　　藤海堂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慌。他很認真地望著他，幽亮的目光一直望進他的心底裡去，「我不想放開她！或許我這麼做，是會再次傷害到什麼人或又會再失去什麼東西，可是……我不想再說謊了！無論現在她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會尊重她的決定，可是，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

　　殷星野看藤海堂半晌，深籲一口氣，頹然地放開了他。他騰的調轉身體，背對著藤海堂，「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答案？！」心裡那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泛成他唇邊無言的輕笑，「那麼，我也要告訴你，在沒看到愛香得到真正的幸福以前，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說完，他沒回頭，直接離去。

　　這是第一次親口聽見藤海堂這傢伙如此堅定清楚地坦陳他對愛香的感情，這種震撼也像刀子般劃過他已經漸呈脆弱的心，就算強迫自己捂著耳朵，蒙上眼睛，不去想愛香的心裡其實裝的是誰，可是事實永遠是那麼赤裸裸地明擺在眼前，不是他自欺就能混過去的。藤海堂的那番話就像一根最後的稻草，輕輕地放在了他這匹駱駝的身上。真的無法再繼續了吧？真的要承認能給幸福愛香的人——並不是他吧？

　　天空灰沉無比，滿天的雨雲堆積，急吹的風翻卷起地上的塵埃和落葉，一場大雨眼看就要落下來了。

　　******

　　愛香撐著傘神情恍惚地移動著腳步，獨自在街頭亂逛了一晚上，以為能在暄鬧的人群中能擺脫那在腦海中糾纏不去的影像和思念，不曾想一點作用都沒有，反而更襯托出自己的無奈和空虛罷了。

　　雨水落在地上，彙集成一道道水流，急速地往低處淌去。如果思念能隨著這水流沖去，就好了。

　　路燈在雨霧裡散發著微弱的桔黃色光線，葉家的大門前，隱隱見到一團白色的光影。愛香沒多想，徑直低著頭向大門走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愛香面前停下，一對沾滿了污水的白色球鞋從傘下映入她的眼簾，她心突的一跳，愕然地抬起頭，對上一雙如夜星般澄亮的茶褐色眼睛，她不自禁地吞下一口涎沫，閃動著睫毛，拼命地咬痛嘴唇，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還是，只是她思念過度虛構出來的幻覺。

　　會痛！這不是幻覺！面前這個全身濕得如落湯雞似的狼狽之極的藤海堂是真的存在！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小心翼翼地軟弱地詢問。

　　藤海堂全身上下都像泡在水裡一樣，衣服緊緊地粘在身上，水滴不停地沿著頭髮流下他的臉龐，不曉得是因為淋雨太久而寒冷還是因為緊張和激動，他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很蒼白，眼底卻有兩簇耀眼的光芒在閃動。愛香每一次看見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心裡那根始終在抽動的線，一點一點地抽緊，緊得她全身每個細胞都緊張而痛楚。她靠近他，把傘罩在他身上。

　　「藤海堂，你怎……」你怎麼了這句話還沒說完，愛香就被緊緊地攬進了藤海堂的懷裡。她手中的傘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時間有片刻的停駐，他們緊貼著，吵雜的雨聲仿佛不存在，只聽見彼此的心跳聲，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愛香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心臟怦怦地亂跳，面頰一陣陣地發熱起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藤海堂肌膚上的灼熱不斷地從他濕透了的衣服裡散發出來，鑽進她的身體，迅速地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漫延開來。

　　美雲！一個名字突然如閃電般鑽進愛香的腦子裡，她悚然一驚，用盡全力推開了藤海堂。

　　「藤海堂！你這是幹什麼？這樣到底算什麼？」她大聲地向他喊。

　　藤海堂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雨水沾濕了他的睫毛，他清澈的眼睛卻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我不要再說謊了！我也不想再假裝下去了！愛香，我喜歡你！就算有傷害，我也絕對不要放開你！」

　　藤海堂的聲音穿越了雨聲，劃破了夜空，清晰地傳入愛香的耳朵裡，她渾身一震，愕然地瞪著他，微張著嘴，卻無法成言。

　　藤海堂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竟然說他喜歡她！不要放開她！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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