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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我的打靶位置安排在恐龍磁鐵美杜莎與恐龍林妹妹之間,擠得跟人肉三明治一樣。美杜莎與林妹妹一左一右天造地設,偶爾還會穿越我的物理阻攔眉目傳情。

  我鬱悶不安地隨教官一聲"臥倒"就臥到地上了。

  美杜莎假裝輕鬆找我臥談:"我看射擊沒什麼難的,搞得這麼緊張,害我們沒睡好!"我無心理會美杜莎,我的左眼視力④是4.7,右眼視力是4.5,無論哪一隻眼都無法令我瞄準我的15號靶。其實說瞄準是言過其實,我壓根就沒看到我的靶在哪裡,遠處一排的靶,上面的編號我根本看不到。

  山朦朧。

  鳥朦朧。

  教官和靶都朦朧。

  我朦朦朧朧地端著已上過膛的老式步槍。領取子彈、將子彈裝入彈匣、關保險這三個步驟教官都已替我們做好了,一點都不給我們培養動手能力的機會。

  "秘密。"林妹妹朝我喊,"你會不會緊張啊,人家好緊張哦。"

  我趕緊給他倆讓出一個頭的位置以便林妹妹眉目傳情。

  "有什麼好緊張,白癡!"田秘密同學看也不看地應道。

  林妹妹生氣了,哼了一聲趴在地上不說話。

  就在我們都進入射擊的倒計時時,從沿線右方傳來一聲淒慘無比的尖叫,聲音之嘹亮,在山崖與山崖之間餘音繞梁著。

  我們都被嚇了一跳,便聽某教官在嚴厲訓斥:"混帳!蚯蚓有什麼可怕的!叫什麼叫!再叫我讓你把它吃掉!"

  我們乾笑了幾聲,內心顯然有些緊張,便也住了笑意使勁瞄準自己的槍靶。

  我的肩膀牢牢頂住槍座,美杜莎一個人在我左邊低吼:"來吧敵人,讓我們決一死戰!"林妹妹聽後嗤之以鼻:"去死吧!"

  指揮員終於下達了射擊指令,我們打開保險,可是幾秒鐘之內四周居然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等待別人先射,但終於有些人等不住了,先開了一槍。第一聲的槍響就像一掛鞭炮的燃芯被人點燃,緊隨著就是無數聲巨響接踵而來。我由於還不能確定15號靶到底在哪裡,所以食指還只是扣在扳機上做垂死掙扎。

  "乓!"左邊的美杜莎終於放了一炮,我大腦受到刺激,也跟著開了一槍,林妹妹受到我的刺激,也開了一槍,然後美杜莎又開了一槍,我又被冷不丁嚇得開了一槍,林妹妹又跟著我開了一槍。我們三人簡直是連鎖反應,誰射誰的只有天知道。林妹妹很誇張,每開一槍必要尖叫一聲,她連叫了五聲,不懂的人還以為子彈全射她身上去了。

  指揮員下令射擊完畢,我們紛紛撤離射擊預備地線,可林妹妹已被嚇得四肢癱軟,想起起不來,趴在地上不斷做俯臥撐,指揮員關切地問:"同志,同志,你要不要緊?"

  書頁飛字:讓眼睛休息一下,馬上回來。

  接下去軍訓的日子仿佛就跟子彈一樣飛速地一天天被我們射掉,我們想,離解放那天不遠了吧。

  緊隨著打靶成績單也很快發了下來,有的人拿到了滿分,有的人拿到了安慰分,當然,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還是一分未拿的,就像我、美杜莎、林妹妹。我們這些人都交了白卷,只在原先就坑坑窪窪的岩壁上留下了自己的5發紀念。

  第27幕 最後一次拉歌

  團長說軍訓就要結束了,為了再一次增進部隊和學生們的深厚情誼,決定在夜晚搞一次"最後一次的"拉歌大賽,獎品是上次我們打剩的空彈殼。團長說他特地找了一個箱子把這些彈殼都收集起來了,專門想拿來給我們緬懷的。

  高個子教官這幾天很愛說同一句話:"鵝和膩猛的關係快種結(終結,下同)了。"他這人總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什麼都不滿意,最近的他又開始抱怨大學擴招的事兒,他說擴招很不好,首先就給部隊造成了很大負擔,每年他們當兵的都要累得跟頭驢子似的去訓練越來越多的學生,他說如今一到大學開學他就抑鬱,基本上患了開學抑鬱症。"幸蒿要種結了!"他說。

  為了更好地烘托離別前的氣氛,教官建議大家晚上都要唱《友誼地久天長》,可我們覺得我們和教官之間幾乎沒有地久天長的友誼可言,於是我們建議改唱《祝你一路順風》。

  通過上次拉歌,我們已經銘記了不少教官教給的精彩段子,這些段子有的欲擒故縱,有的開門見山。比如一方喊"算了吧!",另一方就喊"不行!!"--這就是欲擒故縱;再比如一方喊"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磨磨蹭蹭像什麼?",另一方回答"像大姑娘!"--這就叫開門見山。

  失戀的教官說,他當年就是利用拉歌把前女朋友小芳吸引來的。這是失戀的教官第一次向我們講述他和小芳相識的故事。

  當年,某一天夜,月黑風高的,教官爬到小芳家窗前,輕聲唱道:"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美麗又善良。"小芳注意到窗外有個男人,嚇得尖叫。教官說:"小芳,是我呀,二狗子。"小芳步步為營地靠到窗前,在鄉間自然光的投射下看清果然是暗戀了她好多年的二狗子。小芳問:"大半夜的,你怎麼會在這裡啊?"二狗子說:"我想你唄。"小芳竊笑,說:"那你肯定是從隊裡跑出來的,我要告訴你爹去。"二狗子說:"別,小芳,我就是想你了,你能做我女朋友嗎?"小芳假假地白了二狗子一眼:"不正經!"二狗子說:"我正經我正經,我最正經了。"小芳又白了二狗子一眼:"不正經的解放軍。"二狗子傻笑著說:"我哪有不正經的啊。"小芳輕輕罵了一句:"臉皮厚。"二狗子就說:"是,五發子彈打不透。"然後他們的初戀拉歌就這樣開始了。失戀的教官拉:"123456789,我們熬得好辛苦。"小芳就拉:"987654321,是你等得太著急!"失戀的教官又拉:"時間寶貴,要愛乾脆。"小芳就拉:"才等幾年,說愛慚愧!"這時失戀的教官突然伸出一隻手拉住小芳:"咱村美女惹人愛,他們不愛我來愛。"小芳依然保持矜持:"某班戰士太挖苦,不如回家賣紅薯。"失戀的教官就應道:"我這不就回家看你了嘛。"小芳假裝要打掉二狗子的手,但打著打著就變成撫摩,小芳邊摸邊說:"冬瓜皮,西瓜皮,這二狗子就愛耍賴皮。"二狗子一陣頭暈目眩,另一隻手也放掉了,於是從小芳的窗臺上摔了下去,心疼得小芳當晚就答應和他在一起。

  追憶了半天美好時光,失戀的教官總結說:"這個談戀愛實在壞,實在壞。"--這話我似乎前不久在哪裡還聽到過,就是一直想不起來誰說過了。

  晚上我們坐在煤渣跑道上拉歌,也不知道這餿主意是哪個缺心眼想出來的,害我們的屁股被灼熱的煤渣燙得起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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