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忽而今夏 | 上頁 下頁
六一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這樣說麼,什麼語氣?無限緬懷,還是雲淡風輕。後者吧。

  他身邊的漂亮女生……何洛狠狠敲著鍵盤:「你都知道了,還來問我?!」

  趙承傑繼續寫道:「難道不是你提出的麼?他們都猜,你去了北京,便看不起留在省大的我們了。」

  何洛心中苦澀,還要打一個笑臉,說:「:)為什麼不猜是他喜新厭舊?嫌我不夠漂亮。」

  趙承傑沉默良久,頭像才開始閃動,「早先喜歡他的漂亮女生還少麼?怎麼會是他提出的……他那麼愛你,那時候還站了二十多個小時去北京看你。」

  「下機了,下機了!」機房的老師促摧著,「大家趕緊存檔……那邊,那邊的女同學,快走了,馬上斷電。」

  何洛不敢回頭,肩膀聳動,已經淚流滿面。

  他那麼愛你,那麼愛你。

  是的。那麼愛我,愛過我。

  何洛打電話對寢室的人說自己去親戚家,然後背著書包在午夜的大街遊蕩,隨便上了一趟夜班車,流光飛舞的霓虹幻化出無數往事。溫暖的牽手,寒冷冬夜的踟躕,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沉默著,眼淚遏制不住地流下來。

  坐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永和豆漿裡寫了一封長信,追述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當我提起筆來,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來,哽住呼吸。」她寫著,「你還記得麼?女籃訓練時你捉住我的手掌;我牙疼時你推薦的牙醫;你吃過我的棒棒糖,說酸的牙都倒了;你借了一輛除了車鈴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吹折扣捎帶我去兜風;你一天給我寫四封信;你風塵僕僕站了二十多個小時來看我;你叫我野蠻丫頭;你說,何洛,我記你一輩子。」

  「但你說放手,就放手了。你有沒有想過,此後在我身邊的人就不是你了,或許你並不在乎,是麼?但想到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我會難過得心疼,疼得我恨不得自己沒有長這顆心。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我也想停下來喘口氣,歇息一下。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同伴,走累了,互相拉一把,誰也不會丟下誰。可是,你說,你走吧,我們不是同路人。我們的感情,是彼此的負擔嗎?」

  她一氣寫下來。第二日是週末,回寢室補覺,睡得神清氣爽,再看自己的信,語氣卑微,如同落難少女匍匐在塵埃裡,親吻王子的腳背,懇請上天救贖。

  章遠可以冷靜地說出分手,沒有爭吵,沒有猶疑,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又怎麼會是一封信能夠挽回?

  捧出一顆心,哭著鬧著求別人回頭,這樣的事情何洛做不出來。

  如果對方心腸冷硬,搖頭拒絕呢?輸了愛情,至少還要留住尊嚴。

  她不想自取其辱。

  託福考試當日,何洛渾渾噩噩被蔡滿心拉著早起去考場。

  路上涼風一吹,頭腦清醒很多。她沒有吃早飯,口袋裡裝著前一天買的德芙黑巧克力,掰下小小的一塊,細細品嘗著熟悉的香味。

  悠閒如昨日午後,心頭是點點惆悵。

  多少年了,三年,哦,是四年前,那時章遠還遙不可及,每天準時出現在日記裡。想起考的砸鍋賣鐵的物理,想起他教她打籃球,幫她複習,想起期末大考前他遞過來的黑巧克力。

  「放鬆心情,祝你好運!」章遠說。

  「啊,都給我了,那你呢?」

  「我的運氣一直都不賴。」他揚著頭,微笑,何洛被他感染,自信滿滿。世界一瞬間充滿夏天的味道,絢爛起來。

  而此刻,只有朝陽眩目,前路一片燦然。

  「你該為自己想想未來了,不要讓別人左右你的理想。」從考場出來,蔡滿心說,「有的人值得,有的人不值得。他這幾個月,給過你隻字片語的解釋?」

  無從解釋。

  他不是從前的他了。

  就在這一瞬,忽然發現曾經深厚的感情已經荒蕪。

  寢室靜悄悄的,沒有開燈。向南的窗外是高大的法國梧桐,正午明晃晃的陽光斑駁地灑在長木桌上。

  何洛拉開抽屜,裡面一遝雪白的信封,最上面兩個,裝著她寫給章遠的信,不曾發出的信。

  第一封是自憐自艾的長信;第二封寫在昨天晚上。只有一行字:「明天我要去考託福了,你又在做什麼呢?再見,我初戀愛的人。晚安。」

  疲累,心中無比疲累。

  愛情走到盡頭,人生還漫長。你放手了,我就了無牽掛地去飛翔。

  這些,我都想明白了。請你,給我時間去遺忘。

  §24.別讓情兩難

  如果不是想再回到你身旁
  我早對命運投降
  by 範文芳&張信哲·別讓情兩難

  沈列跑來找何洛,笑著搶走她的書包:「喂,週六下午,不要去圖書館了,來看我們話劇社彩排吧。這次的選材改編自《安提戈涅》,古希臘悲劇。」他嬉笑著說,「能不能請你舅舅來給提供一些意見?有他把關,我們參賽的勝算還會大些。」

  「什麼比賽?」何洛驚訝,「還有,你什麼時候參加了話劇社。」

  「幾所高校連評。」沈列說,「你當然不知道,我的這些小事兒。」

  「噢……」何洛笑笑,不再說話。

  沈列說:「知道我為什麼參加話劇社麼?因為有接觸女生的機會。平時女孩子們一個個心高氣傲的,特別難相處。等到演話劇,就積極主動地撲上來,握住我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喊著,啊!親愛的……」

  他頓了頓,看何洛津津有味地聽著,繼續說:「那女孩子握著我的手,喊,啊,親愛的爸爸!」

  何洛的舅舅洛大使對劇本讚不絕口,還興致勃勃地說可以去指導同學們彩排。劇本是蔡滿心改寫的,一老一小一見如故,排練後又討論起《安提戈涅》所涉及的法律與倫理之間的衝突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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