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忽而今夏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
何洛也很累,一路偽裝快樂偽裝單純偽裝不在意不想問,心力交瘁的累。她也不說話,抱膝坐在草地上。偷眼看章遠,挺直的鼻,緊抿的唇,在夕陽中鍍金的輪廓。很想躺下,蜷起腿來,溫暖恣意地將頭枕在他胸上,靜靜聆聽堅實有力的心跳。然而他一動不動,沒有像每次慪氣後那樣閉著眼,嘴角似笑非笑,伸出長長的手指來勾著她的衣角。 「明年春天我們也來放風箏,好不好?」她想要打破沉寂。 「嗯。」倦倦的聲音。 「嗯什麼,到底好不好?」 「嗯。好困。」兩天不曾安眠,在她身邊終於放鬆下來。 沒聽到他的答覆,何洛也不再多問。抬頭,鬢角的碎發飛起又落下,風大了,雲彩走的飛快。秋日裡,北方的天這樣高,這樣湛藍這樣寂寥,天空下的我們很渺小。 有些什麼將要發生。就好像南方草原,北方的雁,將要交匯在每年的冬天。 §23.再見,我的初戀 再見,我的初戀跟你一起也不枉 未曾乘風出海怎破浪 過去,每幅風景請你隨時拿著看 別忘記你我要繼續盛放 by 容祖兒 何洛已經很久沒有和章遠好好聊天。每次拿起話筒來,例行公事的問候一下,說幾句話,就會陷入沉默。說什麼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未來太遠,現實太重,過去太有限。 沉默,吵架的理由都沒有,無法爆發的沉默。 蔡滿心要去北外報名,參加第二年五月的託福考試,遊說何洛和她一起去排隊。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出國。」何洛說,「要看看章遠的打算。」 「他們數學專業出國形勢很好啊。」蔡滿心說,「你們慢慢商量,先考個試有什麼關係?就算不出國,找工作去外企,一樣是有利條件;如果讀研,分數高的話,研究生英語都可以免修。」 何洛告訴章遠:「考著玩玩,未必要申請的。」他反應平淡:「申請也好。」何洛問:「你希望我出國?」章遠說:「是你的未來,我不能替你做選擇。」 熟悉的對白。三年前,他說,「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決定。」 何洛不快:「我們討論的是兩個人的未來,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沒說非要出國,只是想聽聽你的規劃。」 章遠不想說,他可以想像何洛的反應。她會溫言鼓勵,但是冒險、投機、虛幻、幼稚這樣的字眼藏在字裡行間。一方面她不喜歡死讀書的人,每次說起寢室裡的姐妹,總慨歎童嘉穎心無旁騖,學得迷迷糊糊,雖然成績好,但不如多多參加社會活動;另一方面,她又總督促他集中精力在學業上。 何洛似乎有雙重標準。如果當年考入清華,她還會這樣旁敲側擊的勸自己放棄麼?章遠悶悶不樂,同樣的一個人,一次失手,就將他全盤否定麼? 那年冬天來得早,一場寒流,兩座城市先後降溫,分外寒冷。愛情結冰,回憶被冰凍。冷漠疏離是巨大冰山浮在水面的一角,太多無法溝通的細節,何洛已經疲于對朋友訴說,索性緘口不提。她不知道,章遠和自己一樣,經歷著人生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傅鵬決意收山,將章遠推薦給另一個自由程式師,但畢竟關係不親近,對方防範著,多數是給他跑腿打雜的任務。章遠不服輸,從零散聽到的隻言片語中揣測客戶的要求,翻爛參考書,夜以繼日。但提高太慢,他的主張還是常常被否定,或者太幼稚,或者低效率。 「小夥子,畢竟經驗不足。」他們這樣說。章遠最不想看到別人哀憫的眼神,比輕蔑的目光更讓人難受。他反復思考著,如何尋找積累的機會,如何獲得認同。他想得太多,竟然已經是期末。 生平頭一次,知道掛科是什麼滋味。而且是兩門,再多一門紅燈就保不住學位。 這時何洛回來了,拿了一等獎學金,抑制不住的開心,人前人後意氣風發。一起坐計程車,章遠沉默著。此時不說些什麼,車內的空氣都要降到冰點,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司機來搭話,問:「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何洛笑:「哎呀媽呀,我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賊正宗。不過後來在北京念書。」 司機羡慕:「首都,好地方啊。看國慶遊行,天安門多熱鬧。」 「我還去了呢。」何洛說得興奮,嘰嘰喳喳說起在北京的見聞來。 現在還可以附和幾句。如果是以後呢?如果她去了更廣闊的天地呢?自己曾經信誓旦旦說,不是考研和出國才是真本事。可如今,都如同她講過的,Winner takes all。 是的,同樣的風箏。沒有飛在空中的就是失敗者。而她飛遠飛高,他眺望著,長長的線繃緊,眼看到了卷軸的盡頭。 春節前後病毒性感冒肆虐,何洛連著燒了一個多禮拜,白天37°,晚上40°。何媽看女兒日益憔悴,心疼得不行,她對何爸說:「你那麼多老朋友,快想想辦法,帶洛洛去看個好醫生。」 何爸無奈:「這也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你去看吧,從赤腳醫生到主任醫師,下的診斷都是一樣。除了吃好睡好打點滴,沒有別的方法。」 「在這樣下去非要燒壞了不可。你看她現在一天天暈暈乎乎的。」何媽難過得要哭。 「生點小病好,也順便把體內的其他壞細胞殺掉。」何爸振振有詞的安慰妻子,「發燒其實是很好的全身大排毒。是吧,洛洛?」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