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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我說:「李醫生早。」

  老李笑嘻嘻地說小白兄弟跟我去蹓山吧。他告訴我,當地人喜歡趁早晨花草上的露水未蒸發之時去山裡散步,吸收最新鮮的空氣。沉寂一夜的萬物生靈都在早晨散發出它們的元氣,此時山裡的空氣夾雜著元氣,如同水一般過濾人體的肺。

  「我平時只吃自己卷的煙子,身子卻莫事。」他點上根紅塔山說,「本不該這個時候吃煙的,壞了靈氣哩。」他見我不說話,笑著問:「小白兄弟還在尋求你的幸福和痛苦?」

  我搖搖頭,說:「可我還是會經常回憶,回憶那些美好的時光,我以前……」

  他一抬手,寬大的衣服掠起一陣風,說不要告訴我你的任何事情,痛苦幸福萬般感受本是人心所生,與緣無關,你只知道我叫老李就好。你我見面便是緣分,若再多言,即是強求了。

  我低頭琢磨他的話,走到一處山窪,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水綠盈盈,好多白蝴蝶在草叢中飛舞盤旋。那是一處柳樹林,這裡的柳樹比別處的更加高大筆直,氣宇軒昂地挺立在山窪裡。老李得意地說:「這些柳樹是我種下的。」

  「怎麼會這麼高大?」我問。

  老李告訴我,這些種子是一位病人痊癒後送給他的,他以為是槐樹種,按照種槐樹的方法施肥澆灌,幾年之後沒想到長出來的卻是柳樹,這些柳樹真把自己當成槐樹了,一個勁兒瘋長著,越來越高,超過了旁邊的幾棵大槐樹。

  我和老李走進柳樹林,山風吹來,萬條絲絛隨風擺動,整個樹林如同一個巨型的屏風,遮住了耀眼的陽光。我擦擦額頭的汗水,給老李點上煙,自己也點上,坐在柳樹下小憩。我對老李說:「你看,那麼多蝴蝶,還是白色的,是我喜歡的。」

  老李笑了笑,說:「蝴蝶再多,也只是蝴蝶。」我給老李看鎖骨上的蝴蝶胎記:「你看,我有這個。」老李又笑,說它再像蝴蝶,也只是塊胎記。我看了老李一眼,沒再說話。他挽起袖子,露出粗壯的小臂,問:「小白兄弟這些天看了不少書吧?不曉得有個人物的故事你看過沒有?」

  「什麼人物?」

  他停頓了一下,說是一個吹鼓手的故事。我搖搖頭。他清了清喉嚨,驚走了旁邊柳樹上的一群麻雀,「這些小夥計,」他望著麻雀消失在樹林裡,說,「以前有個吹鼓手,每到別人家裡辦紅白事的時候就去賺點小錢。他很有才,志向遠大,從小就喜歡思考問題,想為百姓做點事,後來找到一個機會,進了官場,卻又因為自命清高受人排擠,被逐出官場。失業以後他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就到處講自己的思想,走遍中國大地,收了一些徒弟。」

  我問:「你說的是孔子?」

  老李大笑起來:「對,小白兄弟聰明得很啊,我說的就是他,中國第一位民辦教師。」

  「他怎麼是民辦教師?」

  「孔子周遊列國,對各國君主說和平友愛才是發展大業。君主們說,我們連國家還沒統一如何能做到和平友愛?他沒辦法,只好沿途收留了三千個崇拜自己的文學青年,賺點學費販賣點思想,回老家講學去了。」老李問我,「小白兄弟覺得孔子是幸福的嗎?他會想到他那些不受當朝重視的思想會在後世光耀千代嗎?」

  「應該是不會吧。」我猶豫著回答。

  「孔子耗盡一生追求的夢想始終沒有實現,我以為,他的悲要大於你的悲哩,小白兄弟還年輕得很哩,還有大把的時間哩。」

  我搖搖頭,說:「我怎麼能和孔子相比?」

  「小白兄弟之言差矣,你如何不能與那孔子比?」

  「孔子是我國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

  老李打斷我的話,「莫說這些,小白兄弟。」他點上根煙,繼續說,「我問你,孔子的本質是什麼?」

  孔子的本質是什麼?這個問題在我腦子裡打了一個轉,又回到剛才的論調上,「孔子是我國……」

  「孔子是人。」老李打斷我的話,站了起來,說,「小白兄弟要明白,孔子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也吃五穀雜糧,他有他偉大的一面,必定有他渺小的一面。」

  「凡是人,」老李說,「人都是一個平衡體,沒有完美的人,某些人在某些方面突出,必定在某些方面薄弱,換言之,孔子在思想和教育上的修為與貢獻為中國歷史之冠,可他也必定會在其他方面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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