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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解釋。林楓陽是這樣安慰他的:「你可千萬甭難過,你戴沒戴套?」「戴了,她給我戴的。」

  「好了,那你甭彆扭了,你沒跟她有正式的接觸,還算是處男。」

  張家義的眼角上還掛著淚珠,他張著嘴愣了愣,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哎,對呀,操,我怎麼沒想到,好,那我還算是處男!好,太好了!」

  這天晚上我們又喝到半夜,再走到操場上遇到了兩對正在纏綿的男女,正在樹下抱頭亂啃,張家義借著酒勁喊了一嗓子:「幹什麼的!」四隻鴛鴦驚慌失措,相互攙扶著逃離了操場。

  林楓陽在後面笑成一團。

  期末考試很快過去,我們四散回到各自的家中。

  我一個人在江南的家中昏睡了一個暑假。每天醒來以後我都一個人去附近的小山上,去看蝴蝶。我們家附近山上有好多隻蝴蝶,可我只喜歡一隻又白又大的蝴蝶,它的觸角很長,身上有很多粉,閃著銀色的光芒。

  我抓住了它。後來我媽告訴我,放了吧。我媽說看到那蝴蝶的第一眼就難受了起來,蝴蝶的翅膀,蝴蝶的四肢,上面佈滿了閃電狀的花紋,怕是一碰,就會粉身碎骨。我問我媽這蝴蝶叫什麼名字?她搖搖頭,說:「沒見過。」誰也沒想到這蝴蝶會逃走,可它不逃遠,就停在我家小院裡的那棵合歡樹上,你不知道它有多漂亮,滿樹合歡花火辣辣地開著,就那麼一點銀,抹在樹梢上,像一顆星星。夜晚,它都會發光。

  下雨的午後我去唱片店看流行唱片,接到林楓陽的電話,他說自己天天有杜若陪著,還說張家義去了上海參加CS比賽,不知道結果如何。康吉拉回了四川老家,重溫他自由豪放的山林生活,何大班長據說參加了中體倍力的健身俱樂部,正在全力以赴打造兩塊橡樹胸肌。沒過幾天我在家又接到張家義的電話,他說:「長安,我得了狙擊手第一名!全國CS電子競技狙擊手的冠軍啊!」

  「你真行!」我發自內心的說這句話,我相信張家義能感受到我少之又少的激情。他在電話那邊樂得都瘋了:「哥們兒,獎金有三萬塊呢,我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了,你得幫我花!」張家義還在上海,他說:「網上有報導,還有我照片呢!你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我快活得從冰箱裡拿出一聽可樂一飲而盡,林楓陽說這玩意對男性功能有毀滅性的作用,他從來不喝,也勸我不喝。他曾開玩笑說,你丫以後生不出孩子來別找我幫忙。為了慶祝張家義獲得全國冠軍,我還特意抽了一根煙。放假後我在沒什麼事情的情況下通常想不起來抽煙這回事。

  抽完煙,我忽然覺得鎖骨劇烈疼痛起來。趙染的短信發過來,寥寥幾個字:「我能感到疼了。」兩種疼痛互相重疊,我放聲地喊著。有一顆白色的星星落到院子裡。

  那只白蝴蝶從樹上墮到青石板上,我跑過去撫摩它,它已經僵硬,死了。

  我的手指上全是蝴蝶的粉。

  銀色的粉。

  別讓蝴蝶聽見

  再看到林楓陽是在宿舍,他的下巴上滿是鬍鬚。張家義問他怎麼不刮啊?他笑笑說:「現在不就流行滄桑美嘛,咱也裝裝成熟。」張家義在旁邊嘟囔:「純粹是玩深沉。」我把行李扔在上鋪,坐在床沿上透過窗戶看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們,穿紅戴綠的同學們提著大小行李,從祖國各地紛紛趕回學校,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後,學校裡的這些面孔變得陌生而熟悉,仿佛一夜之間大家步伐一致地漸進成蒼老狀態。

  從江南回到北京,空氣的味道都不一樣,在江南,捏一把空氣都能捏出水來,太滋潤人的,不像北京這裡又幹又燥。趙染說:「你還沒見過北京的沙塵暴呢,能把人刮走。」回學校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趙染,她穿著漂亮的綠襪子,正坐在花園裡的秋千上蕩來蕩去。林楓陽捅捅我:「看,等你呢。」我眼前一亮,趙染清爽的直發上,別著一隻精巧的白蝴蝶髮卡。

  她看見我,緩緩停下了秋千,微笑,看著我,說:「一個暑假沒見,好像胖了點。」我覺得她的髮卡真美麗,手機忽然在口袋裡叫起來。王涔涔在電話裡喊:「白長安,我找你有急事。」

  我第一個趕到醫院。

  林楓陽隨後趕來,他開著一輛銀色的寶來1.8T,張家義、何大班長還有康吉拉都在車上,何大班長無比羡慕地說:「有個當老闆的爹真好。」

  柯艾是今天早晨割了脈。王涔涔驚魂未定地說:「血流了好長,我當時都懵了。她暑假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這兩天好像心情不好,眼睛腫著,早晨想和她一起吃早點,卻一直不接電話,我剛到門口就看見血從屋裡滲出來。」

  「咣■」一聲,林楓陽手裡的車鑰匙掉到了地上,他焦急地問:「現在她怎麼樣?」王涔涔說很危險,還在搶救。林楓陽就喊:「你怎麼不早點打電話?你知道她心情不好還不看著點她?你怎麼就不勸勸她……」「啪」的一聲,林楓陽的臉上挨了重重一下,王涔涔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林楓陽,你他媽的懂什麼?」

  林楓陽臉上的五個指印清晰可見,他的長髮全散下來了,看不到表情。何大班長和張家義上來打圓場,把王涔涔拉開,她渾身顫抖著,坐在椅子上小聲抽泣。

  一個護士慌張跑出來,我們圍上去。她說:「別問我,病人現在需要緊急輸血,Rh陰性O型血,得從別的醫院調啊。」林楓陽站在原地,忽然開口:「用我的血,我是Rh陰性O型血。」

  天知道有這麼巧的事,只有3%人類的稀有血型竟在我們身邊出現。500CC的血從林楓陽的靜脈裡輸到柯艾的身體裡,張家義笑著說:「你這回還真幹了點實的,比送花寫情書值錢多了。」

  林楓陽的臉色白得和蝴蝶身上的銀粉一樣,500CC啊,是普通獻血量的兩倍多。醫生說抽200CC行了,林楓陽嚷嚷:「您就抽吧,獻血有益健康呢!」他說著話的時候是笑著說的,那雙桃花眼裡卻是一片光盈盈。

  柯艾是救過來了,王涔涔向林楓陽道歉時說:「你得記頭功。」

  他擺擺手,像個大男人,說:「什麼功不功的?都是同學,我們不救,誰救?」我一直想不通,怎麼柯艾的親人沒來呢?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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