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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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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看蘇童的《刺青時代》時接到那個電話的。今天的陽光明媚無比,樹梢上已有一些嫩綠的小骨朵破了出來。我看到很多柳絮在空中飄啊飄的,仿佛一片片細小的羽毛,悄悄鑽過窗櫺,無聲地落到我的書本上。 那會兒我正趴在床上看《刺青時代》,電話一響我就抬頭,看見窗臺上停著一隻蝴蝶,白色的線尾蝶,我從沒在城市裡見過這麼大的線尾蝶,它真漂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拿起電話,還沒等我開口,那邊就傳來一個低低的女孩聲音:「白長安。」我心裡立即緊了起來,甚至有些恐慌。她的聲音那麼沉,壓得我喘不過氣,我覺得自己正站在一塊廣闊無垠的草原上,享受著微風和陽光,還有青草的味道,亦要抵抗隱藏在草叢中的豺狼,我不知道它們會不會撲過來,會不會將我咬死? 電話那邊的女孩忽然抽泣了起來,她開始哭了。開始時哭聲是一點一點的哽咽,帶著委屈,我能感到她的舌頭在口腔裡打轉,而她在拼命地忍,儘量不放出聲音,過了幾秒種,她的聲音就輾轉起來,開始逐漸放大音量,像一台正在播放的收音機,有人逐漸擰動調節聲音大小的旋鈕一樣,一點點升高音調和音量,從嘴裡發出的哭聲也變得更加嘶啞。這並不是我所熟悉的聲音,我確定。一秒鐘以後我就疑惑了,一些熟識的女孩的名字和相貌開始在我腦海中逐漸閃現,從小學到初中,又到高中,她們的樣子在我的眼前一一閃過。如此反復進行了兩個迴圈,我還是沒有找到可以懷疑的物件。 電話那端的哭聲逐漸小了,哭聲也從嘶啞減小到抽泣,收音機的音量旋鈕又逐漸被人轉動、降低。我的整個身體繃得筆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手出汗了,握著話筒就一直沉默著,我為我自己感到驚奇,既不發問也不講話,我不敢相信自己表現出來的成熟已經遠遠超過自己的內心世界。 等她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我終於開口,你是誰? 過了兩秒鐘,我聽到電話那邊「啪」的響了一聲,傳到耳朵裡的只剩下「嘟」的忙音,如同一個已經死亡的人的心電圖所發出的聲音,我心裡無盡地惋惜起來。女孩什麼也沒有說,掛斷了電話。 窗臺上的蝴蝶已經飛走了。我摸著它停留過的地方,手指上沾上許多銀色的粉末。 好幾天我都在琢磨,這個女孩兒到底是誰?我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像林楓陽不把他的事情告訴我們一樣。他經常夜不歸宿,轉天早晨面色蒼白的出現在宿舍裡呼呼大睡。張家義也問他:「你丫每天晚上去哪兒?」林楓陽眨眨眼,說:「學校裡的書卷氣太濃了,在外面同美女喝喝酒挺舒服的。」他確實是過得挺舒服的,可還是有點小挫折。一天晚上,林楓陽在宿舍裡抱怨:「為什麼柯艾總不願意理我呢?操,情書我也寫了,玫瑰我也送了,這個丫頭根本無動於衷,換了別人早到手了。」 「你根本不應該追她。」在床上看書的康吉拉忽然開口說,「你已經有了女人,就不應該再去找別的女孩。」宿舍裡頓時寂靜無聲,林楓陽強笑了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管得著嗎?」 「我只是不贊成你的做法。」康吉拉緩緩說完,低頭繼續看《大學英語》。何大班長忙說:「哎呀,明天英語還考試呢,趕快看看吧!」我聽見林楓陽「操」了一聲,翻身下床,「你們看吧,我今兒晚上找美女去!」他昂首走出門,「咣」的一聲重重關上。我跑出去,在樓梯口拉住他,鼓足勇氣說:「別出去了吧,太晚了。」 他點上根煙,說:「那傻逼今兒還來教訓我,他算哪根蔥?」 我說:「人家說的也對,也是關心你的愛情。」 林楓陽極度不屑地說:「現在哪還有什麼愛情啊?愛情就他媽的是一瞬間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今天愛你明天愛他的,操,世界上最沒勁的事兒就是山盟海誓,就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沒有愛情。 「所以我和別的女孩交往,也是在給自己留後路啊,萬一哪天杜若把我甩了,我怎麼辦?你說,我跟誰說理去?這事兒就沒什麼對錯,我不還沒結婚嗎?」林楓陽一席話說得我啞口無言,我的確不瞭解感情上的事,可我還是勸他:「今天別出去了,明天還考試。」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又問我對柯艾有什麼看法,我搖搖頭,我覺得柯艾太冷了,完全像個女俠,每天獨來獨往的,除了王涔涔幾乎沒有朋友。林楓陽是大眾情人,何況他還有杜若。可他就是不服,他氣鼓鼓地說:「我還真不相信有我搞不定的女生。」 我一直相信永恆的愛情。雖然林楓陽的愛情觀和我不一樣,但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但我儘量減少和他在學校裡一起出現的次數,我不想當他的綠葉。一次酒後,我對他說:「最應該和你一起走在學校裡的應該是康吉拉,那才是針鋒相對。」他哈哈大笑,說:「我還是和你這個處男走在一起有安全感。」 我今年十九,絕對處男。張家義說他也是處男,招來林楓陽的一陣嘲笑,他說:「知道嗎?這年頭處女比恐龍還難找。處男呢?處男是恐龍蛋,比恐龍更少!」他問張家義談過戀愛沒有,張家義說談過,然後他又把矛頭指向了我,說:「看看人家,連女孩兒的手還沒牽過呢,整個一青蔥。」 林楓陽有事沒事就打擊我:「趕快找個女朋友吧,出了學校就沒愛情了。」我悄悄問他:「這是什麼道理?」他笑著說:「你以後就會懂,我混了多少年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混了很多年的帥哥林楓陽,竟把我的一句醉話當了真。有天晚上,我們宿舍集體喝酒,大家都有點兒高,林楓陽借著酒勁就真拉著康吉拉在學校裡走了一圈,去小賣部買東西。 一場遊行就這樣引發了。林楓陽抬著頭招搖過市,非常佻達,康吉拉在他旁邊走,一直低著頭。你想想,兩大帥哥渾身酒氣,拿著衛生紙和可樂,攜手走在學校的大街小路上,就成了一道比F4更具殺傷力的風景。你見過七十多個女生尾隨的情景嗎?你見過所有女生宿舍窗戶同時打開的情景嗎?這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竟在我們這個重點大學發生了。學校的保安過來擋駕,差點被女生們的口水淹死。 張家義從宿舍伸長脖子望著,罵道:「這哪是去買東西,這他媽的就是秀!」 很多女生們都說林楓陽是大號的謝霆鋒,康吉拉是中國版的湯姆?克魯斯。可趙染說:「康吉拉我不知道,那個林楓陽就是一個白癡。」有一天,我在水房遇到趙染,她穿著裙子,穿一雙帶著蕾絲的長筒綠襪子,在人群中甚是奪目。她沖我招手,要了我的手機號碼。「有事兒給你打電話啊。」眼睛裡是潮潮的亮。 一個星期之內,趙染每天都打來電話。林楓陽甚是奇怪地說:「天兒越來越熱了,丫的還真發春啊?」她每次都和我從撿錢包要感謝我的話說起,然後開始和我聊別的事情,她什麼都對我說,學習、生活,包括興趣愛好,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大到宇宙,小到學校食堂的包子為什麼是七個褶而不是八個褶,我很少插話。一個週末的晚上,我扔掉手中的小說接趙染的電話,聊了一會閒話之後,我忍不住問她:「你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幹嘛?就是聊天嗎?」 趙染在電話那邊足足沉默了5秒鐘,說:「沒事啦,和你聊聊而已,我該洗漱了。」說完就掛了電話,我有點發懵,將事情告訴了滿身酒氣的林楓陽,他當時就急了,大喊:「你丫傻逼啊,這話能問嗎?你還想不想找女朋友了?我跟你丫說,我看你是我鐵瓷兒才把這丫頭讓給你的!」 我又讓林楓陽說懵了,張家義叼著牙刷從水房跑回來,滿嘴牙膏沫子,含糊不清地問:「怎麼了?吵什麼架啊?有話好好說。」「真跟他沒輒。」林楓陽歎了口氣,「早知道你沒興趣,我就下手了,弄這麼個小丫頭片子一點問題沒有。」他還說:「現在的女孩子耍人利索著呢,你要是走出校門再找肯定吃虧,你又不像我這樣,百毒不侵,拿女孩兒不當回事兒。」電話響了,林楓陽接到杜若的電話,裹起被子,開始慢條斯理地煲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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