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琥珀年華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秦媽媽歎氣:「那麼舊的房子能賣幾個錢啊!最多賣個兩三萬塊。現在急著賣的話,還賣不到這個價。」

  周大媽也歎氣:「其實得了這種病真是沒必要治了。賣了房子的錢又能治多久呢?何必落得人財兩空,而且賣了房以後一家人住在哪呀!」

  「說是打算在家屬區隨便租一套空房先住著。」

  長機家屬區現在有很多閒置的平房,基本上都是搬去市區住的人家留下的空房子。因為平房不像樓房可以買下產權,依然是屬於廠裡的家屬房,所以不能轉手賣掉。但那些人也捨不得就這樣歸還給廠管理處,依然是占著這個戶頭,哪怕白白鎖上好幾年。方正軍就打算賣掉房子後先找一戶合適的空房租下來住。

  有人說:「我要是喬葉我就不治了,寧可留著錢和房子給老公孩子。」

  又有人說:「喬葉也是想多陪陪女兒。那天我去看她時她一個勁哭,說她就是小小年紀沒了媽,深知那種滋味不好受。所以想盡可能和圓圓生活得久一點。」

  「唉,大人有病都罷了,最可憐的是孩子啊!」

  這一句話贏得眾人的一致點頭認可:「對,最可憐的是孩子!」

  秦昭昭聽得滿心惻惻然,的確,最可憐的是圓圓。如同當初穆蘭躺在醫院的生死不明,到最後的撒手人寰,最可憐的人是喬穆一樣。

  沒過兩天,又聽說喬葉改變主意不賣房了。延長生命需要付出巨額醫療費,她最終還是不想讓這個家因為她這治不好的絕症而傾家蕩產。如果把房子賣了,以後圓圓跟著她爸連個安身棲所都沒有了。她註定是要「走」的,何必把他們拖累得一無所有人財兩空。

  雖然一直對喬葉這個人沒什麼好感,但聽到她這個決定時,秦昭昭一顆心滿是酸楚。喬葉起初盡一切努力想要活下去,是因為女兒;而她最終放棄求醫等死,還是因為女兒。儘管她在做姐姐這方面一無是處,但作為母親,她實在無可挑剔。每個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孩子過早失去母愛。如果當初穆蘭躺在醫院等錢救命時,喬葉能做到將心比心去考慮一下喬穆的感受,不那麼冷酷無情落井下石地對待他們母子。以喬穆重感情的天性,癱瘓的外婆都不肯放棄,對患病的姐姐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切都有因有果,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所以,秦昭昭也能夠理解喬穆在這件事情上的冷漠與無動於衷。

  離家的前一晚,秦昭昭一定要跟媽媽擠在一起睡。以往都是媽媽對她千叮囑萬囑咐,這回換成她「要求多多」:「媽,你和我爸在家一定要保重身體啊!不准生病!不准出事!不准讓我擔心!」

  秦昭昭希望父母都保重身體,好好的別出事,不要令她擔心。卻不知她過完寒假返回上海後,父母卻為她擔足了一顆心。

  2003年春天,一種被命名為非典性肺炎的傳染病在全國各地蔓延開了。3月份的時候,非典還只存在於眾說紛紜的傳說。到3月底4月初,傳說越來越有根有據,官方也終於正式承認了新型傳染病的肆虐橫行。

  4月4日,上海正式確診首例非典性肺炎。抗擊非典成為上海灘最當務之急的大事件。

  早期的非典只在南方一帶傳播,譬如廣州深圳等地。但因為現代化都市的交通太過方便很快在全國甚至全球傳開了。國內一些大城市因流動人口頻繁,很快一再地確診非典患者。尤其北京是首當其衝的重災區,患者每天以一百餘例的速度遞增。上海的疫情相比之下不算嚴重,只陸續確診了四例。

  秦氏夫婦聽說上海有了確診病例後,一顆心就懸起來了,打電話來對女兒千叮萬囑要小心。秦昭昭讓他們不用擔心,說學校在非典防治方面的工作做得特別扎實,扎實得都有不少同學嫌煩。

  那時校方確實把防治工作做得很到位。學校建立了「晨檢」制度,班幹們每天上午負責統計全班學生的體溫資料,按時向主管部門報告。學校的宿舍、教室、圖書館、影劇院、會場等人群聚集的場所每天都進行消毒。每個學生都發體溫計,每個宿舍都發消毒水,走到哪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學校一開始處於半封閉狀態,出入要佩戴校徽,學生證更是要隨身攜帶。4月下旬學校有一女生因發燒感冒入院,立刻因疑似非典被隔離觀察。緊接著校方以上決定對她所住的宿舍樓進行隔離,連夜完成封樓措施,全宿舍樓兩百多名女生開始了隔離生活。好在事發後的第三天她被確診為是扁桃體發炎而引發的感冒發燒,排除了非典嫌疑出院,當天下午宿舍樓解封。

  學校全面停課封校了,學生們一律不准出入。本地生們跑得快的趕在封校前回了家,沒來得及跑回去的則被「關」在學校了。家長們聞訊趕來看望孩子都不准進學校大門,只能隔著柵欄跟自己的孩子對話、把帶來的東西遞進去給他們。好多女生哭得稀裡嘩啦——那場景,都跟探監差不多了!

  原本每年的3、4月份正是畢業生求職的高峰期,但這年因為發生了非典疫情,讓畢生生的求職都沒法進行。自4月中下旬以來,全國各地基本已停辦了各類大型招聘會。各高校也紛紛取消或暫停了用人單位到校內舉辦招聘活動,同時嚴格控制學生出校跨地區流動求職。上海也不例外,全市暫停舉辦各類招聘會。即使有些學生已經和用人單位有了初步意向,但是因為非典,學生沒法外出面試,公司的招聘、面試計畫也都更改了。這場災難實在是給畢業生的求職就業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秦昭昭的表哥永新這年大四即將畢業,3月份畢業實習時他們一批學生去了廣東,結果實習結束後學校都不讓回來,因為那兒是疫區。後來他們還是堅決回來了,一回來就直接送校醫院隔離半個月。然後就是等待,一直等到非典解禁後才開始找工作。

  疫情雖然開始於南方,卻在北方蔓延得更快。最初廣東一帶談「非典」變色,後來卻是內陸城市更嚴重。所以秦昭昭打電話給譚曉燕關心她時,她倒過來說她:「我們這邊已經亂到頭,倒是你們上海才剛開始亂,你自己小心一點。」

  非典已經基本從廣東轉移開了,譚曉燕說起當初深圳市民們的種種恐慌之舉時只覺好笑:「街上到處都戴口罩的人;公車幾乎沒人坐;白醋因為據說是對抗傳染病有效賣到幾十塊錢一瓶,貴得忒不像話了;最好笑的是有天我去銀行取錢,前面排了好幾個人,正好我那天有點咳嗽,結果咳了一通後發現一個排隊的人都沒了,全嚇跑了。就這樣我省了排隊的時間直接取錢走人。」

  譚曉燕說得好笑,秦昭昭聽得也好笑,兩個人笑了半天。非典疫情雖然嚴峻,但還是可以苦中作樂。

  除了譚曉燕之外,秦昭昭還關心牽掛的人自然是喬穆。2月初淩明敏就去了香港,現在喬穆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她擔心他會照顧不好自己。於是隔三差五地給他發短信,詢問他的情況。他說他們學校也停課了,同時他自己教的幾個學生也因安全起見暫時停了課。現在他基本上都在自己家裡呆著,偶爾外出也是去舅舅家看外婆。這讓她比較寬心,因為這樣被感染的機會就小得多。

  19

  人人談虎色變的非典,謝婭卻覺得很刺激。她自嘲道:「看來我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秦昭昭則說:「你是還沒有遇見喜歡的人。如果有,你一定不會覺得非典刺激了。你會擔心他被傳染,儘管那概率只是萬分之一,你也還是會一顆心牽腸掛肚放不下來。」

  「你對喬穆就是這樣牽揚掛肚嗎?」

  秦昭昭臉一紅不肯回答,亦是無聲的默認。宿舍裡只有她們倆,常可欣她們幾個都回家去了。謝婭索性過來揪住她刨根問底。對於喬穆她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秦昭昭一直暗戀的對象。閑來無事,好奇心讓她想多知道一些具體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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