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琥珀年華 | 上頁 下頁
四一


  秦昭昭瓶裡的菜已經不多了,肯定不夠他們三個男生分。林森一看所剩無幾立刻先下手為強,麻利地把他手裡那盒白飯倒進廣口玻璃瓶裡:「都歸我了都歸我了,我正好沒有買到肉菜,就吃秦昭昭一頓紅燒肉。你們倆吃自己打的菜去吧。」

  被林森後者居上,那兩個男生自然是有意見的。於倩笑吟吟地說:「讓木木吃也很應該。那天秦昭昭病了,是木木幫忙送她去醫院看病。你們兩個有出力嗎?沒有就別在這裡抱怨他吃獨食了。」

  那兩個男生方才無話地回了他們的座位。而林森就勢在女生這桌坐下來,拿著他的不銹鋼調羹攪勻玻璃瓶裡的菜和飯。菜是冷的,飯是熱的,要攪勻後吃才好吃。但玻璃瓶比較深,短調羹攪不到玻璃瓶底部,攪了半天還沒攪勻。

  幾個女生已經差不多都吃完了,陸續離座。秦昭昭也想走,但是她帶菜的玻璃瓶還在林森手裡。她找他要:「你把飯菜倒在飯盒裡吃吧,我要拿瓶子去洗了。」

  「哦,好,等我倒出來啊。」

  林森想把瓶裡的飯菜倒在自己的飯盒裡,但紅燒肉燜梅乾菜很多肉汁,冷卻後凝成油脂緊緊粘在瓶底倒上半天都倒不出來。他的調羹因為平時要放飯盒裡所以買得比較短,班上的同學幾乎都是買短調羹好裝進飯盒,這樣方便。可是此刻這把短調羹用起來很不得力。

  秦昭昭帶的筷子,因為帶筷子只要從家裡拿一雙就好了,不必另外去買調羹。可花可不花的錢,她一律不花。現在看林森用調羹挖瓶底的肉菜挖不到,自然而然地一伸手接過來,用她手中那雙長筷子把粘在瓶底的肉菜全部扒拉到了他的飯盒裡。

  那是秦昭昭剛剛吃完飯的筷子。她經常拿筷子去挖凝結在瓶底的肉菜,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事。全然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次用她吃過的筷子挖出的菜是給另一個男生吃。一種無意識的帶些親密色彩的行為。

  林森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驀地一動,有莫名的開心與喜悅。這天的飯菜,他吃起來覺得格外香甜。

  19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年元旦,又是賀卡滿天飛的日子。

  秦昭昭把去年寫給喬穆的那張新年賀卡找出來。時隔一年,精心收藏的卡片依然潔白如新。她想把這份遲到的祝福寄給喬穆,只是署名要精心塗掉。否則,他會奇怪她怎麼會有他的通信地址。

  周日傍晚回學校,她先去郵局以掛號信的方式寄出那張賀卡。這樣就不用擔心他收不到。他一定會很納悶這張來自小城沒有署名的賀卡是誰寄來的,猜上一百個人,他也猜不到她頭上吧?

  一念至此,秦昭昭心中既有安全感又有失落感。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地喜歡他。她深藏的心意,如一朵開在心底的蘭花,無人知曉的芬芳。

  回校時,於倩從校門口的小商店探出頭來叫住她。她正在買賀卡,讓她過去幫忙挑選幾張,她順便也買了十來張準備送人。

  兩個人各自捏著一疊賀卡進教室時,林森正火燒屁股似的往外沖,差點和走在前面的秦昭昭撞個滿懷。幸好她避得快,手中的賀卡卻被撞落一地。其中一張還被他踩了一腳,半個清晰分明的烏黑鞋印印在上面。

  秦昭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於倩先哇哇大叫:「木木你怎麼搞的?人家秦昭昭才剛買的賀卡就被你給踩髒了。這麼大個黑腳印她還怎麼送人啊!」

  林森嬉皮笑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有三急。秦昭昭,要不這張踩髒的你就送給我得了,我不嫌棄。」

  於倩忍不住好笑:「你還真不客氣,人家本來沒準備要送你的,這下倒被你討了一張去。你踩髒賀卡還佔便宜了。」

  「我佔便宜了?那我保證回贈一張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賀卡給秦昭昭,不算佔便宜了吧?

  「這還差不多。」

  秦昭昭俯身去撿那散落一地的賀卡:「算了,沒事。」

  秦昭昭沒打算送林森賀卡,他根本不在她的贈送名單範圍內。至於卡片上踩髒的地方,試著用橡皮擦一擦看能不能擦乾淨吧。她十分耐心地用橡皮把那張賀卡上的鞋印擦了又擦,但就是沒辦法完全擦乾淨。沒轍,這張賀片是不好再拿去送人了,只能作廢。

  晚自習的時候,秦昭昭意外得到一個好消息。葉青從淩明敏那裡聽說喬穆寒假會回小城過年。

  乍聽之下,她真是又驚又喜。喬穆會回來過年,那就有機會看見他了。驚喜過後,她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喬穆家住哪呢。最初聽長機的人說搬在城北新城區,來到實驗中學讀高中後,才知道他家住在新城區的北門菜市場附近。北門菜市場附近的區域可就大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住宅樓多得是,天知道他住在一幢哪一層哪一戶。

  好在她雖然不知道,班上卻還是有知道的人。比如葉青,她曾經和淩明敏一起去過喬穆家玩。這次喬穆回來過年,她亦準備春節期間去他家拜年。班上有幾個原屬高一(2)班的女生表示想跟她一起去,看看這位久別近一年的老同學。秦昭昭趕緊也加入了這個拜年團。

  晚自習寫賀卡送人時,她刻意選了一張最漂亮的送給葉青。原高一(2)班的老同學她也人人送了一張,包括男生。以示有緣兩度同班的情誼,強化一下「自己人」的概念。如此讓她自我感覺去喬穆家拜年更加「師出有名」,顯得她念舊惦記老同學。自然,那張原本打算作廢的賀卡她便順水人情地送給了林森。

  林森收到她送的賀卡後,次日果然回贈了一張賀卡給她。那張賀卡打開一看,立體圖案、音樂悠揚、香氣襲人,這可是她收過的賀卡中最高級的一款。賀卡非常漂亮,遺憾的是林森的字寫得不太漂亮,未能相得益彰。

  自從得知喬穆會回小城過年的消息後,秦昭昭開始天天盼著過年。像小時候那樣熱切無比的期盼,只不過期盼的目標不一樣。

  小時候她盼望過年是因為有新衣服穿有好東西吃。在物質貧乏的年代,過年是小孩子眼中一年裡最幸福最奢華的時光,因為平時吃不到的東西穿不上的新衣都能在這個時候得到充分滿足。那時候,一進臘月就家家戶戶都忙開了。能幹的主婦們或扯新布做新衣或揉麵團制點心,奏響了新年的前奏。讓一個個孩子們因新年的臨近而快活無比。

  時代的腳步邁進九十年代後,儘管貧富的懸殊在迅速拉大,但不可否認,老百姓們的整體生活水準提高了。生活水準的提高讓人們平時吃好穿好的願望不用再等到新年才能奢侈地自我滿足一回,想吃好的就吃想穿好的就穿,隨時可以滿足自己。這樣子,是好,亦是不好。因為隨時可以滿足的願望就等於沒有願望,而沒有願望就沒有期盼,沒有熱切無比的期盼,又怎麼會有期盼良久後終於盼到心願得償時那一刻巨大的喜悅與開心?逐漸開始享受豐富物質的同時,人們也在逐漸失去一種簡單質樸的快樂。

  年味無可奈何地一年淡似一年。現在在長機,已經幾乎沒有哪戶人家的主婦還會再為過年而忙忙碌碌地自製新衣或小點心。衣服可以去商場買成衣,媽媽們不會再在縫紉機前軋軋軋地踩機子,就算做了兒女們也會嫌土氣不穿。而像凍米糖豆角酥這類食品更不會有小孩子稀罕。因為凍米糖不如旺旺雪餅好吃;豆角酥亦不如好又佳的膨化食品來得香脆;曾經在小城零食中唱主角的凍米糖和豆角酥悄然退出了新年這個舞臺,退到被人遺忘的角落。

  有一年,秦昭昭還因為懷念童年時曾讓她恨不得天天都過年天天都能吃的豆角酥,纏著媽媽做了一次。可是做出來的豆角酥她卻再也吃不出當年那種好滋味了。她想,是不是她已經長大的緣故,所以不像小時候那麼嘴饞?

  漸漸地,過年在秦昭昭眼中也不再具備小時候那種讓她熱烈期盼的力量。除了每年過年時能拿到壓歲錢這一點還能讓她有點小小的激動外,其他的都沒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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