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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在酒樓嘗過山珍海味的滋味後,再來吃校食堂缺鹽少油寡淡無味的飯菜,真是很難吃。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秦昭昭費了好大勁才把自己的胃調整回什麼都能吃什麼都不挑剔的容納狀態。有時候它實在不肯配合很犯饞很犯饞,她就買份葷菜中最便宜的紅燒肉,紅著臉請師傅多給她舀一點肉湯,用來拌飯吃就是無上美味了。

  洗澡秦昭昭也不去校澡堂洗,初入秋的天氣還比較熱,就打瓶開水兌進一桶冷水裡再拎到廁所去洗。廁所每個蹲位前有塊半人高的隔板,勉強算是遮擋視線了。

  女生宿舍樓不只她一個人在廁所洗澡,還有其他幾個節約的女生也同樣不去學校澡堂,就在廁所裡因陋就簡地洗一洗。因為去澡堂洗一次澡要一塊錢,天天都洗的話積少成多也挺貴的。

  相比女生宿舍的女生在廁所洗澡,男生宿舍的男生直接在水房洗。而且原因多半不是為了節約,而是圖省事方便懶得跑澡堂。他們從不打熱水,大都拎個臉盆進水房洗冷水,脫得光溜溜地往身上潑幾盆水搓一搓再沖一沖就算完事。有時候趕上幾個男生在一起洗澡,那就是過潑水節了。一個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地在水房裡鬧著,有時候還會忘乎所以地跑到走廊上去。

  實驗中學的男女生宿舍都嚴禁異性出入,男生宿舍女生去不得,女生宿舍男生也去不得,所以他們放心大膽地裸奔。有次被宿管科老師遇上後一個個指著鼻子訓,訓完後還十分認真地出了一條新規定:男生在水房洗澡必須要穿內褲。

  住校後,秦昭昭每個週末回家一次。星期五下午回去,星期天下午就要返校上晚自習。和譚曉燕見面的機會少了,她們開始通信,照樣保持著無話不說的友誼。

  她給譚曉燕寫信不過是寫一些住校生活的瑣碎事,她的回信則要精彩得多,告訴她最近有個外校男生如何如何在猛追她。那是一個很高很酷很會打架的男孩子,在市里幾所中學職高的學生圈裡威名遠播。她雖然端著架子愛理不理,那個男生依然熱情不改,說是如果當不成女朋友認個妹妹也可以。她在信裡寫道:「我就認了高揚做幹哥哥,昭昭,如果以後你們學校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讓他替你出氣。」

  秦昭昭孤寡陋聞,沒聽說過高揚這個名字。不過每個學校都有一幫令校方頭痛的問題學生,年輕氣盛,動不動就打架滋事。有時候一句「老子看你不順眼」就能成為他們打人的理由。實驗中學這方面相對來說要好一點。其他學校,尤其是職高那類學校,不良學生們打起群架來甚至會揮刀舞棒,暴行場面足以媲美香港古惑仔系列電影。這個高揚既然能在「校園江湖」上威名遠播,想必是個狠角色。

  有這麼一個狠角色可以撐腰,確實是不用再擔心受欺負。不過現在沒人欺負秦昭昭,在新的文科班中她依然是一個中不溜丟毫不起眼的學生。衣著樸素性格沉靜,總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對什麼都很淡然。引不來多少注意力,也就沒有人會當成一回事地或捧或踩。

  班上很多嘰嘰喳喳自我感覺良好的女生,秦昭昭跟她們很難談到一塊去。她們討論的時裝髮型護膚用品明星八卦流行金曲之類的話題她基本是插不上嘴的,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她的新同桌于倩是班上最緊隨潮流的女生,瘋狂迷戀眼下最當紅的謝霆鋒。也不知怎麼神通廣大搞到一張他的簽名照片,當成稀世珍寶在教室裡顯擺。

  於倩可以顯擺的東西很多。她爸爸以前是市百貨公司的經理,後來自己承包了二樓的服裝櫃檯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她穿的戴的用的東西總是領全班女生潮流之先。秦昭昭跟她坐在一起,就好像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對比鮮明。

  不過於倩這人雖然喜歡顯擺,心地倒不壞,也頗大方。彼時班上同學幾乎人手一個隨身聽,區別只在乎品牌的不同和價格的高低,自習課經常互換磁帶或CD聽歌。用原裝品牌貨的自然是最牛的,幼稚的學生們往往比成年人更具攀比心理。于倩見秦昭昭沒有這時髦玩意,經常主動把隨身聽借給她聽。起初她還不敢用,生怕一個不小心給用壞了,那可賠不起。於倩滿不在乎:「沒那麼容易壞的,真用壞了也不讓你賠,我正好讓家裡給我買新的。」

  她既然滿不在乎,秦昭昭也就不客氣了。對於那些家境良好的同學她的心理一向是很複雜的。很明白自己不能跟她們比,出身是沒辦法選擇的,各有各的命。但有時卻難免羡慕或嫉妒。於倩那個CD機是花六百多塊錢買的,她都如此無所謂。秦昭昭莫名地就有些生悶氣,拿來聽時不管不顧地亂按一氣,想怎麼按就怎麼按,反正弄壞了也不用賠。不過這東西品質還真是好,隨便她折騰也還是能唱能聽。

  亂按一通後,胸中那口悶氣也泄了,秦昭昭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這麼做挺對不住於倩的,她是一片好心,她卻報之以惡意。她暗中告誡自己:秦昭昭,你這樣子很不好。

  14

  於倩經常大方地借隨身聽給秦昭昭聽,她便儘量多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作為報答。比如她喜歡上課時偷看小說,她就幫她放哨;比如她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她就小聲報正確答案給她;比如一起值日時,她總是搶著把原本兩個人做的活一個人都做了。

  每週五下午都有大掃除,班上四個組輪流當值。這天輪到了秦昭昭這個組,衛生委員安排四個女生負責擦玻璃,秦昭昭、于倩、葉青和龔心潔。葉青和龔心潔就坐在她們前面。

  每次大掃除擦玻璃都是學生們最不願意幹的活,因為這個活挺費事。教室很大,左右牆一共六個窗戶,每塊窗玻璃都要擦乾淨。玻璃這個東西擦沒擦乾淨那是一目了然的事,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週末大掃除學校一慣抓得嚴,有值班老師負責檢查。衛生搞得好的班級會表揚,反之則要批評。要是挨了批,班主任老師會讓當值的組繼續當值,一直到獲得表揚為止。所以擦玻璃這個工作,衛生委員總是派比較細心的女生去幹。

  於倩是擦不乾淨窗玻璃的。她平時在家碗都沒洗過,來學校參加大掃除基本上都是做做樣子。秦昭昭讓她幫忙打打下手擰擰毛巾就行了,她爬上窗臺仔細擦窗玻璃。她擦過的窗玻璃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葉青看了直說乾淨得就像沒有玻璃一樣。

  「葉青,她擦得那麼乾淨叫過來跟你們一起擦好了,能者多勞嘛。」

  說這話的人是林森。他並不是秦昭昭這一組的人,本來放了學就可以走的。但他卻不走,拿只乒乓球拍在教室後面對著牆壁拍個不停。邊拍邊沒話找話地和葉青嘻嘻哈哈,誰都知道他是想等她一起走。

  四個女生擦教室的窗戶是分了責任區的,秦昭昭和於倩負責右邊三扇窗,葉青和龔心潔負責左邊三扇窗。她們倆也不是會幹活的人,聽了林森的話,葉青當真笑吟吟地跑來搬救兵:「秦昭昭,你擦的玻璃真乾淨。幫我們那邊也擦一擦吧,這也是為了班級的榮譽嘛!」

  秦昭昭也沒說什麼,擦完了這邊就過去幫她們擦那邊。不說為班級榮譽的話了,她們擦不乾淨的話檢查肯定不過關,那下個星期還得她們組當值。大家是一條繩的螞蚱,總歸沒辦法獨善其身。她爬到窗臺上擦最上端的幾塊玻璃時,葉青也拿塊抹布站在窗邊抹窗臺以示配合。左一抹右一抹,抹了沒幾下突然叫起來:「唉呀,我的手錶掉下去了。」

  葉青腕上戴著一塊很漂亮的手錶,銀白金屬質地,錶盤琢成一朵玫瑰的形狀,錶帶則是手鐲般的兩彎細環,中間用一截細細心形的銀白鏈子綴著,可以調節長短。這塊表誰見了都誇好看,卻中看不中用,她擦窗臺時只在窗戶的支架上勾了一下,細細的鏈子就被勾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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