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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比賽的最後一個環節是綜合素質考察,我們替阿燦捏了一把汗,太清楚她的底子了。但阿燦的表現出乎意料,用口若懸河描述並不為過,讓我們驚訝不已。這時候評委回過頭向那個老闆會心一笑,後者回復了微微一笑,說,非她莫屬了吧。

  而另幾個模特在此環節中的表現都不盡人意,被主持人問得瞠目結舌時,台下居然響起了女觀眾幸災樂禍的笑聲,評委又回過頭跟老闆說,沒人罩著就是不靈。

  本次大賽設立了秀髮、肌膚、氣質、上鏡、網上人氣、風度、身材、潛質、親善、形象、颱風等獎項及優秀獎十名,季軍三名,亞軍兩名,冠軍一名,所有參賽選手無不手捧獎盃,滿載而歸,卻苦了主持人,一口氣要念這麼多人名。

  阿燦不負眾望,拿了冠軍,卻讓我們的老闆失望至極。

  隨後的頒獎儀式,各企業老總走上舞臺,滿面淫笑地向佳麗們頒發獎品。那個民營企業的老總將金燦燦、看上去沉甸甸的桂冠戴在阿燦的頭上,可能是阿燦臉小得可愛,桂冠幾次從頭上滑落下來,看來冠軍不是誰都能當的。但別的不說,至少阿燦有身材有臉蛋,就算對得起觀眾,不像幾家企業的女領導,說不俐落「祝本次大賽圓滿成功」的話倒也罷了,偏偏還要讓模特們簇擁著她風韻不存的身體合影留念,也不嫌砢磣,怎麼想的。

  這屆比賽讓阿燦一舉成名,人往高處走,阿燦就自然而然地離開了前老闆,跟了彼老闆。她說她也沒辦法,因為比賽那天,她和那個老闆在後臺簽了一份合同,這份合同能保證她獲得季軍以上的名次,而代價就是三年內的一切行動聽從他的指揮。當時阿燦太想獲獎了,想都沒想,就簽了。

  告別那天,前老闆說我開車再送你一程吧,阿燦說不用了,我的車就在外面,我們送阿燦出來,見一輛火紅的「寶馬」跑車正停在公司門口。

  後來得知,阿燦同我年齡相仿,生活水準卻超前我許多,也算自食其力,勞動所得。男女平等的口號喊了這麼多年了,到現在仍舊無法徹底平等,只要女人有模樣,能比同齡男人至少提前10年實現小康。

  阿燦走了,就沒了主持人,原節目也換了,被改為演播室的談話欄目,每期策劃一個主題,都是老百姓特別感興趣的,然後高薪聘請三個該領域的專家學者彙聚一堂,各抒己見,侃侃而談,拍完了依然全國播出,節目就叫《三國演義》。

  正好這段時間美伊戰爭打響,於是選題多以此為主,三個四十好幾的男人,不幹正經事兒,沒完沒了地拿薩達姆尋開心,既滿足了自己唾液飛濺的欲望,又掙到錢,我算看出來了,

  憑張嘴就能吃飯的職業有兩種,一種是叫花子,一種是主持人。

  除此之外,公司還攬點兒廣告、專題片一類的屁活兒。

  這天我在機房剪片子,其中一盤外景素材是在東方廣場拍的,我在帶子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進了大樓。我倒回帶子,重放一遍,那個身影再次掠過,太像雷蕾了。我又倒回帶子,將畫面定格,這只是一個側面,我不能完全肯定她就是雷蕾,但是,畫面中人穿了一雙扎眼的黃色運動鞋,這雙鞋我見雷蕾穿過,難道她就是雷蕾?

  我找到那天的攝像,問畫面上的時間,他說是上週五拍的,大約早上八點半,拍完這個畫面後,就去了王府井的小吃街喝豆汁,喝完豆汁他看了看表,八點五十,想想沒啥可拍了,就回了公司還機器。

  那麼雷蕾在這個時間進入這座大廈去幹什麼?

  於是,每天早上八點半不到,我便等候在東方廣場的電梯口,目不轉睛地在過往的人群中尋找雷蕾的身影,等到八點四十,就坐地鐵趕往軍博,我的公司在那裡,九點鐘還要上班。有一天我在門口苦苦等待的時候,居然有人把我當成寫字樓的保安,讓我去幫他們抬桌子,抬完桌子我差點兒又上班遲到。

  這種事情以前也在我身上發生過。和潘娜好的時候,我每天都早早起床,去她家馬路對

  面的早點鋪,邊吃邊等她。自行車鈴一響,就代表她來了,聽到清脆的響聲,我一抬頭,便看到她向我招手,於是把剩下的兩個包子塞進嘴裡,抹一把嘴跑出去,和她一同騎車上學。

  有些時候不知道誰那麼討厭,好像知道車鈴是我們的暗號似的,打這兒經過就按兩下,我抬頭一看,不是,就低頭繼續吃,剛吃上一口,車鈴又響了,我又抬頭一看,還不是,便又低下頭喝粥,才把勺拿起來,又聽見車鈴響了,再抬頭一看,依然不是,於是我就不再理會,只顧低頭吃自己的,任車鈴響遍大街小巷,直到粥足飯飽,才仰起腦袋,看見潘娜背著書包站我面前,怒不可遏:「吃吃吃,就知道吃,我車鈴都按壞了!」

  還有時候我去的早,而潘娜又磨磨蹭蹭,我吃完了她卻遲遲不來,服務員開始撤餐具,邊收拾邊說:學生,吃完了就走吧,早點兒去學校看看書,別跟這兒耗著,我們這裡不寬敞,那邊還站倆老頭等著呢。遇到這種情況,我只好一咬牙:再來一碗餛飩!

  有一次潘娜生病,沒來上學,可是我並不知道,左等右等她不來,服務員已經撤了我兩遍餐具,但為了能坐著等,我還是叫服務員再上一屜包子,服務員瞪大了眼說:你再吃可就三屜了!我說:您這兒的包子太好吃了,一會我可能還吃第四屜。

  吃完這屜包子,我徹底坐不下了,挺著肚子去找潘娜,當得知她發燒後叫苦不迭——三屜包子,一共三十個,還有兩碗粥,把我折磨得苦不堪言。這晚回到家後,看見媽為我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我就直翻白眼,媽以為我病了,得了厭食症,找出山楂丸給我吃,我說我想吃酵母,媽說看來真病了,發燒不輕。

  等雷蕾就更辛苦了,不要說邊吃邊等,連坐的地兒都沒有,一次我實在是站累了,就打算坐地上歇會兒,還沒等蹲下,就過來一個保安說:要飯一邊兒要去,出門左拐,那兒有地下通道。我一聽就不高興了:我哪點兒像要飯的,要飯的有我這樣的嗎!我指著身上的名牌衣服說。保安說:名牌怎麼了,要飯的就不能穿嗎?看來責任不在保安,在要飯的身上,你們穿的越來越好,一點兒職業特點都沒了,太傷我們自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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