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天使一刻鐘的時間(16)_童非非

十六

　　深褐色的咖啡在杯中輕晃，幽憐舉杯呷了口。苦澀香濃的味道在唇齒間流淌，她皺了皺眉，放下杯子，別過頭，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來往路人匆忙而過，沒有人知道透過這扇櫥窗，咖啡館內正演繹著的悲傷。

　　除了她，因為她的職業總是不斷地體味各種人的悲傷。

　　昨天，她還是固執地跟公司道了歉。她再也不想去那個片場，好在老闆居然只是笑，絲毫沒有怪罪她，迅速地就給了她下一個工作。

　　現下，耳畔是清晰的抽泣聲，幽憐默不作聲，任對面那對中年夫婦哭著，悼念著他們逝去的女兒。她甚至開始想，如果有一天，她遇上了意外，媽媽會傷心嗎？一定會的吧。

　　"爸爸，媽媽，別哭了。"終於，幽憐穩住呼吸，換上傷心欲絕的表情，勸著那對夫婦。

　　這聲呼喚成功地讓兩夫妻止住哭聲，猛地抬頭，驚訝地望著幽憐。中年男子勉強地扯出一抹笑，比哭更難看："你答應了？"

　　幽憐點頭，當聽完這對夫妻的哭述時，她本能地想拒絕。這次的任務太危險了，可最終還是被他們打動了。

　　他們那樣思念死去的女兒，眉宇間每一抹傷心都這樣地揪人心扉。幽憐不忍心拒絕這樣的父母，想了一會兒，她側著頭有如沖著父親撒嬌的女兒，說著："如果我查出了邱瑟瑟的真正死因，你們要答應我，勇敢快樂地活下去。忘記不快樂的事，讓天堂的邱瑟瑟能夠開心地微笑。"

　　突兀的要求讓兩人大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夫妻倆互看了良久，才急急地點頭。他們……是願為女兒做任何事的父母，這是真正無私的愛。

　　"好，那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那麼肯定邱瑟瑟不是自殺的？"幽憐很不解，關於邱瑟瑟的新聞電視裡也有放過，看似平淡無奇，只是一個女孩忍受不了寄宿制學校的壓力，最終選擇跳樓自殺的事件。

　　這種事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時常會上演。所以當時幽憐也只是聽過就忘，絲毫不覺得有任何蹊蹺，直到見到了眼前這對夫婦-邱瑟瑟的父母。他們一口咬定，女兒不會自殺，這模樣不像是傷心過度導致，應該會有其他原因的存在。

　　"瑟瑟是個開朗的孩子，每次她一回來家裡就好熱鬧，一直到前不久，她回來時沉悶了不少，問她也不說。"那個女子說著，越來越傷心，手被身旁瑟瑟的父親牢牢握住後，她才平靜了些，兩人相視一眼後，她繼續開口，"她爸爸找她談了一回，瑟瑟只說想轉校，說學校裡有人欺負她。可是當時我們都沒當真，只當是小孩子鬧脾氣。要知道那所學校可是全市最好的，從幼稚園到高中一體的女校，想轉學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樣啊……"幽憐暗自呢喃著，腦中思緒開始飛轉，片刻後問道，"那會不會真的是因為有人欺負她，才導致瑟瑟不堪重負，最後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呢？"

　　"不會！"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否認了幽憐的猜測。

　　聲音很響，惹來不少側目，接著瑟瑟爸爸才慢慢解釋："她是個孝順孩子，不會因為那樣丟下我們，就算是，也應該是欺負她的那些人太過分了，我們有權知道是誰做的。更何況，那所學校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很多女孩都是看似自殺地莫名其妙地死了，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

　　不是第一次了嗎？幽憐皺眉，開始覺得不安，這麼說來，那所學校可能遠比她想像中可怕。又或許真像這對夫妻說的，祥和寧靜的校園中的確隱藏著一些東西。

　　可即便如此，既然答應了，幽憐就不會退縮，就算是明知道有危險她也要勇敢去闖。

　　想著，幽憐倏地起身，動作幹練，扔下話："那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去那所學校報導。"

　　臨走時，她還不忘俏皮地轉身，帶著高中女生特有的純真笑容，沖著夫妻倆揮手："爸媽，明天見哦。"

　　隨著幽憐的推門動作，小小的咖啡館內回蕩著清脆的風鈴聲。夫妻倆交握著手，看著幽憐漸漸消失的背影，苦澀地笑。這女孩那一顰一笑像極了瑟瑟，如果……瑟瑟沒有在學校跳樓，現在也該會這樣笑著和他們揮手的。

　　所以，他們怎麼都不願相信，開朗的瑟瑟竟會選擇那種方式自行了斷了生命。

　　這一切絕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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