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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何小兵想起了王大偉家的那把氣槍,王大偉總偷出來叫上何小兵一起打鳥去。鳥太小,不好打,兩人就打人家的鴿子,打下來就去河邊烤著吃。有一次何小後和王大偉鬧彆扭,打了一架,王大偉打不過何小兵,就回家取來氣槍,沖何小兵開了一槍。何小兵覍得王大偉不會裝子彈,便沒躲,但槍響的一瞬間,何小兵感覺胸口針紮一樣疼,他知道自己中彈了,會像那些鳥一樣,撲騰幾下就該死了,他坐在地上,靠著牆,捂著胸口想遺言,王大偉也嚇壞了,丟下槍就往家跑。何小兵等了半天,血也沒流出來,挪開手掌,發現並沒有受傷,衣服都沒有破,但胸口確實火辣辣地疼,何小兵一頭霧水地去找王大偉,問他用的是什麼子彈。王大偉說他並沒有裝真子彈,只是搓了一個紙團,用吐沫煙濕,塞進膛裡。何小兵問王大偉為什麼不用真子彈,王大偉說把你打死了就沒人和我玩兒了,我也得坐牢。何小兵在確信自己死不了後,歡快地回家了,但從此也不再和王大偉說話。後來有一次何小兵在路上被小痞子劫住,王大偉看見了,趕緊回家取來氣槍,沖著小痞子舉著,讓他放了何小兵。何小兵獲救後,又和王大偉一起打鳥了。

  何小兵問王大偉那把氣槍還在嗎,王大偉說還在,但不讓用了,社會在往越來越安全越來越和諧的方向發展,生活的樂趣也越來越少了。

  坐在這裡,聊著無足輕重的話題,雖然能聊下去,何小兵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似乎一切都在被他俯視著、清晰地觀察著,他知道自己應該和王大偉、和這座城市平起平坐,但是他並沒有怎麼樣,這一切便不由自主地呈現在他眼下,他想和這些事兒接觸,只能俯下身。

  旁邊坐著一群中學生,一人一杯奶茶,打著牌,面孔稚嫩,笑聲真誠。何小兵看著他們,想到了自己和王大偉,曾經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兩人走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對於這些中學生,等待他們的也是這兩條路,他們肯定還不清楚這一點兒。

  那時候他們的選擇也許是主動,也許是被動的,從此將開始不同的人生。這兩條路,本身無優劣之分,只是哪條更適合自己。

  兩片樹葉

  一片因有夢想

  跟著風走了

  另一片仍在樹上

  它們最終都要掉落

  前者因隨風而飛

  落地前

  他覽美景無數

  而後者

  雖然一動不動

  守著樹

  沒有到過任何地方

  最終

  卻落在了樹的身旁

  坐到八點,王大偉要回去幫媳婦關店,兩人離開冰激淩店。出門的時候,何小兵看到了表弟正帶著一個女的進來,應該就是他的那個見了四次面的物件。之前全家都在談論表弟物件的事兒,何小兵也因此對這個女的有了很高望,這次見面後有些失望,不理解為什麼表弟和這樣一個女的談戀愛還能引得全家的注意力,也許無論物件是誰,找物件這件事兒本身是大家所關注的。

  看見何小兵,表弟有些不好意思,何小兵說,你倆坐吧,我走了。在小城市,每天不碰見個熟人和親人是件很難的事兒。

  回到家,何小兵在樓下看見父母正在打乒乓球。這是最近半年他們每天都要進行的活動,還買了某國產名牌運動服和球鞋,參加了社區的比賽。一旁掛著的小黑板上正寫著剛剛結束了的這個賽季的比賽成績,父母的名字都在上面,不過靠近黑板底部。何小兵認出黑板上的字是何建國寫的,他當年進群藝館上班,就是因為字寫得還行。何小兵能想像出何建國在小黑板上寫這些字時的情景:旁邊放著90年代流行一時的那種鐵皮真空保溫杯,裡面沏著茶,寫幾個字就喝口茶,寫得不滿意的字就擦了重寫,一筆一畫,遒勁有力,試圖寫出氣魄,以至於寫折了好幾根粉筆。

  雖然比賽剛剛結束,父母已經開始為下一個賽季做準備了,臘月二十九還不忘練習。不止何小兵的父母,四張乒乓球案子都被他們這麼大歲數的人占著,而且旁邊還有拿著球拍在等待的人。

  何小兵從父母手裡接過拍,打了一會兒,每當打出一個好球,他也會笑,但總覺得和父母他們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歡笑不一樣,看著喜悅洋溢在他們的臉上,何小兵覺得自己和他們隔著一層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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