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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房子再大,即使五百平米,也僅僅能擁有五厘平米,地圖上也看不到,從外面看,也不過是幾個窗戶,而心靈的空間可以裝下整個世界,沒有窗戶也能陽光明媚。

  車再好,它的速度也是有限的,它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而心靈能帶你穿越萬水千山,沒有什麼可以阻擋。

  家人也總有離你而去的那天,生命無常,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心靈卻能一直陪著你,伴你成長、成熟、衰老,如影隨形。

  只有心靈充實才是真正的快樂。除此之外,別的什麼東西能定義成快樂,一旦成為快樂的所指,那麼它們的消失必然導致不快樂。如果 感受到心靈,快樂無處不在,曬到太陽,呼吸到新鮮空氣,這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拉薩街頭那些轉經的藏民,他們住著簡陋的房屋,穿著粗布 的衣物,戴著並不昂貴的佩飾,但是沒有人愁眉苦臉,雖然老太太的步履緩慢,卻走得鏗鏘有力。因為他們心裡是充實的。

  何小兵以前認為,幸福是渴望擁有而目前無法擁有的東西,而現在他終於明白,其實幸福就是眼前。

  幸福跟住多好的房子、去過多遠的地方、吃過多美味的食物無關,只跟自已的內心有關。

  突然間、何小兵感覺自己腦袋裡的一塊冰融化了,世界也變樣了,重新陽光燦爛起來,他對生活的怨氣頓時全無,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他了。

  何小兵學會想念人了,夏雨果出去訂票,剛走一會兒,何小兵就希望她趕緊回來了。

  飛機上,夏雨果正一個人玩兒著拉薩買的小玩意兒,一會掛在手機上,一會兒掛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後又掛在何小兵的耳朵上。

  「好玩兒嗎?」何小兵問。

  「好玩兒!」夏雨果乾脆的回答道 。

  玩累了,夏雨果又盯著窗外飄過的雲朵發呆,然後突然笑了。

  「笑什麼呢?」何小兵問。

  「想舞蹈動作呢!」夏雨果說。

  何小兵不解:「你也沒音樂啊,根據什麼想啊。」

  「我心裡有音樂。」

  「你跳一個我看看。」

  「不跳。」

  「為什麼?」

  「還沒想好呢,你把我的音樂打斷了!討厭!」

  夏雨果總能讓何小兵感受到屬於她的那種簡單的快樂。何小兵覺得過去幾年裡,自己想的太多了,他很羡慕夏雨果,能像個普通人那樣,或者像個孩了那樣,不讓自己太累,只幹好眼前的事兒,但他又似乎無法做到那樣。

  飛機上的電視開始播許節目,是一場歐冠球賽,比寒的球隊裡有何小兵曾經的偶像,所以他看得投入。那名熟識的球員,當年不可一世,豪情萬丈,現在卻過不了一個二十歲的無名小將,屢屢被斷。以前他的身上像有一股魔力,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讓球滾進球門,現在卻使多大的勁兒都進不去,只能幹著急。多年前,他是搶手貨,創轉會費紀錄,現在已經淪為潛補,接不住隊友的傳球,眼看著球離自己越來越遠能鼓掌示意隊友傳的球好了,眼睛裡少了兇悍,多了從容,這個賽季過後,他就得自己找東家了。雖然很殘酷,但不可避免,沒有誰能一輩子飛奔在球場上。

  何小兵想起信徒們在大昭寺門前磕長頭的情景,突然意識到,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恐懼。住好房子,是對寒冷、潮濕、風沙的恐懼;研發科技,是對愚昧落後的恐懼;醫學進步,是對生老病死的恐懼;嫌時間過得快,是對失去的恐懼;磕長頭,是對靈魂的恐懼。但即使做再大的努力,這些恐懼的事情,依然會豪不留情地發生,相比之下,別的生物,比如一棵樹,一隻鳥,一匹馬,一頭犛牛,它們的一生並沒有在為消除恐懼而努力,他們在自然天成地生存著,從這一點看,它們是否是比人類更具智慧或者說是更高級的生物呢?

  何小兵飛機上睡著,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剛十九歲,背著一把吉他走在老家的街上,一個面目模糊的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說:「如果你想去北京,就現在去,等你到了三十歲,再想離開這裡去北京,就出不去了,只能在這裡一直待到死。」

  「為什麼,想去北京,買張票不就隨時去了嗎?」何小兵在夢裡對著話。

  那人笑了笑:「票是好買,但是用不了多久,你就得買回程票了,而你現在走,只需要一張單程票。」

  「那我現在就去買票。」何小兵說。

  「記住了,搞藝術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你得有這個準備,在北京活一年,比在老家活一輩子辛苦,也許你能獲得幸福,也許比在老家生活得更慘。」

  夢裡十九歲的何小兵竟然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握著說話人的手,一勁兒地感謝,而那個人卻突然不見了。

  夏雨果把何小兵叫醒,北京到了。

  何小兵睜開眼,看著北京的土地,回味著剛才的夢,回味著這九年裡的生活,恍惚了起來。

  出了機場,眼睛的景象已跟幾個小時前完全不一樣,人、環境、氣候、話語都變了。人各有命,只能順乎天意地活著,但生活本質的東西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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