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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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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輕輕,就像一塊幹海綿,正是吸水的時候,很難理解為什麼有人非把自己泡泔水裡,而且還積極地往外擠。 何小兵不想眼前被這些事情充斥著,決定停報,給送報員打電話。送報員說,哥,你給征訂部打電話,我在老家呢,歇幾天,玩玩。 送報的都知道歇歇玩玩,何小兵也決定出去玩玩。這時嚴寬給何小兵送來信,夏雨果正在西藏。 一直以來,嚴寬仍每天上網查閱婚介網發來的徵婚女性的照片,一次他看到一個女生的資料,說自己喜歡旅行、音樂和動漫,後面留了「嘿嘿」兩個字,嚴寬看成「嘿咻」了,心想這個女生的愛好還真別具一格,想看看有這種興趣愛好並敢公之于眾的女生長什麼樣,便點開她的照片,一看,竟然是夏雨果。嚴寬很難相信夏雨果變成現在這個樣,便把她的資料又看了一遍,這才發現是自己看錯了。嚴寬怕夏雨果被別人征走,趕緊替何小兵給她發了一封信,說想和她深度聊聊,並配上一幅假照片。夏雨果恰好線上,回信說想聊什麼就在信裡說。嚴寬說打字無法將內心所想表達清楚,還是希望能請她喝咖啡或吃飯見面聊。夏雨果說她現在西藏,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北京。嚴寬判斷不出真假,就說他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好,夏雨果看不上他,但他希望夏雨果不要以這種方式拒絕他,可以直說。夏雨果說,她不是那個意思,她真的在西藏,併發了一幅剛剛在布達拉宮照的照片。嚴寬趕緊把這一線索告訴了何小兵。 何小兵知道,夏雨果很早就想去西藏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想去那裡,但是他知道去西藏並不需要理由,因為那裡是西藏,不僅是夏雨果,那裡也是很多人夢想中要去的地方,包括何小兵。於是,為了夏雨果和看到夢想背後到底是什麼,何小兵奔赴拉薩。 當火車過了青海,城市的跡象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藍天白雲,雪山河流,遼闊的草原,如珍珠般散落的犛牛、羊群,騎著摩托車的牧民,何小兵覺得自己對眼前的景象有一種天然的親近,雖然沒有參加其中,但是他感受到生活的味道。這跟在城市的感受不同,在北京,他經常路過那些門口有噴泉、鮮花,路面潔淨、總是被工人們噴灑得半濕不幹的寫字樓、公寓,它們有富麗堂皇的門廳,門口站著穿著制服、帶著白手套、拿著對講機的門童,樓下停著全身光亮的車,進出是拎著公事包的文雅人,何小兵更願意以客人的身份參觀這樣的場景,而不是以主人的身份每天在這種場合出入,但是當看到唐古喇山,看到藏北草原,看到吃草的牛羊,看到挖蟲草的藏人,看到隨著火車飛奔的藏族小孩,看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何小兵感受到生活的另一種趣味和意義。 進入拉薩,何小兵走在布達拉宮前,有些茫然。周圍都是穿著異族服裝的人,他們說著何小兵聽不懂的話、戴著何小兵不會戴的頭飾,甚至膚色都跟何小兵不一樣,搖晃著轉經筒,嘴裡念念有詞,繞著布達拉宮走著,還有一些磕長頭的藏人,三步一磕,五體投地,腦門兒上已經磕出趼子,何小兵覺得身處此地,有些彆扭。當他繞著布達拉宮走了一圈後,和周圍人的隔閡沒有了,感受到他們的勃勃生機,並能融入其中,砍著價從藏民手裡買東西,還買了當地的吃的,邊走邊吃。何小兵想著,也許生活也是這樣,當一種新生活來臨的時候,一開始可能會不適應,束手無策,但只要不逃離出去,生活其中,就會將一切彆扭轉化成自然,變得美妙。 路旁茶館的樹蔭下,坐著一對轉完經的老頭兒和老太太,轉經筒放在一旁,小方桌上擺著一壺甜茶,兩人喝著。老頭兒要了一碗藏面,麵條上來,老頭兒不吃,老太太一個人吃,老頭兒給自己續上茶,喝一口,看著遠處的布達拉宮。 店裡的DVD機放著一個卷髮深眼窩的藏族歌手的MV,他時而穿著藏袍,騎著駿馬,時面穿著牛仔褲皮夾克,騎著摩托車,女主角剛要麼清純可人,要麼濃妝豔抹,男歌手利用牲畜和現代化交通工具事著女主角穿越草原、高山、湖泊、寺廟,做出各種跟上個世紀90年代歌星們慣用的動作,但是做得很真誠,不討厭,甚至讓人羡慕他們做這些動作時心裡能什麼都不想。 茶館老闆是一對二十多歲出頭的小夫妻,也是藏族,在後面的廚房忙活兒,他們一歲多的孩子在店裡叼著灌得滿滿的奶瓶,一會地上爬,一會兒躺在桌子底下,從桌底下鑽出來的時候,奶瓶已經空了。後院是他們住的地方,家裡也有老人,老人出去轉經了,他們經營這個小店維持全家人的生活。忙完店裡的事兒,小丈夫去門口的檯球桌打檯球,小媳婦把電視播到湖南衛視抱著孩子看偶像劇。從這對小夫妻身上,何小兵看到了一種天然的生活。 父母撫養孩子,孩子贍養父母,這也是動物的本性。人恰恰因為比動物高級,有了思考,有了對父母為什麼要生養自己的譴責,有了愛恨情仇,導致人有時候會做出比動物更低級的事兒。拋棄老人。還有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把精力浪費在對父母生下自己耿耿於懷和疑為什麼要養育下一代上,而不去想如何贍養好老人和培養好孩子。 何小兵離開茶館,拐進一條小巷,聽到一個小院裡傳來飄揚的吉他聲,恰如其分地跟眼前的景象配合起來。何小兵喜歡上這一場面,心裡很舒適。並不是這晨特色的建築、奇異的服裝、生僻的語言讓他產生興趣,這些固然有趣,特別是第一次體驗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興奮,但接觸多了,便沒有誘惑力了。真正吸引人的,是天高雲闊、青山流水,沒有鋼筋水泥的桎梏,沒有紅綠燈的來去匆匆,沒有寫字樓工作餐打車票公司年會的羈絆,跟大自然全身心的接觸後,便不會想亂七八糟的事兒,內心自然會變得寧靜。 在這裡,何小兵唯一惦記的事兒就是,如何找到夏雨果。如果時間能倒流,他不會讓夏雨果離開自己,想到這裡,何小兵又去了大昭寺,以藏民和信徒構成的人群正順時針繞著大昭寺走著,何小兵不信佛,逆時針繞著大昭寺轉,他希望通過這樣走,能讓時間回到從前,夏雨果還在他身邊。 何小兵在人群中穿梭,迎面走來一張張轉寺的人虔誠的臉,看得出,他們的內心一定不是空虛的,而是有信仰的,臉上都帶著一股堅毅。 以前何小兵對一切都持懷疑態度,覺得只有經過自己思考並認同的事情才值得去相信,這樣做必然會每時每刻都對外界保持警惕,無法讓自己放鬆,得不到快樂。而現在,何小兵覺得,相信一些東西,或者有點兒信仰,是幸福的,比如這些藏民和信徒,雖然生活艱苦,但是從他們身上看不到愁苦,從信仰中獲得的快樂,蓋過了生活中的苦。 一個年輕的喇嘛正在磕長頭,人群給他避讓開空間,以便他的動作能充分舒展開。何小兵停住,看著這個年輕的僧人,系著皮圍裙,手上套著木板,像跳水一樣伏在地上,腦袋觸碰地面,絕不蜻蜓點水,腦門兒上沾了一片灰土,灰土的正中間是一個凸起的趼子,像長了一個天眼。 僧人旁若無人,一心禮拜,往前走三步,然後轉身九十度,面向大昭寺,全身伏地,叩首,然後起身,轉回九十度,嘴裡叨念著經文,又往前走三步,再轉身九十度,沖著大昭寺俯下身子。何小兵覺得這些動作散發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世俗的一切變得不再重要。 就在僧人俯下身子的時候,何小兵覺得眼前一晃,他把視線往遠處延伸了一點兒,看到一個女孩靜靜地佇立著,注視著磕長頭的僧人,是夏雨果。 僧人起身,擋住了何小兵的視線,往前走了三步後,僧人再次俯下身子,夏雨果又出現在何小兵面前。這時,夏雨果也抬起頭,跟何小兵的視線相遇了。 在迎面走來的人群中,夏雨果的那張臉異常鮮明地出現在何小兵眼前。 兩人都沒有驚詫,似乎目光相遇的這一瞬間,是順理成章的。 何小兵看著夏雨果,兩年沒見,看似她沒有變樣,但她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變了。 磕長頭的僧人已經走出了何小兵和夏雨果的視線,他倆的眼中只有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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