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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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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有些大了,她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邊往前走,邊注意著後邊是否有計程車駛來的蹤跡。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等到了一輛計程車,她急匆匆地擺手,因為太匆忙,竟然險些摔倒,計程車打著大燈終於停到了她跟前,此時,她的心才稍稍地放下了。 蘇靜憶到達墓園的時候,已經是近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墓園在城郊,位置有些偏,可是卻因此而顯得更加靜謐。她下了計程車的時候,才發現外面的雪已越下越大了,開始來的時候雪花還很緩的飄下來,此時已經是急急地打在臉上了,有凜冽的味道,打得臉也有些生疼。 她卻看起來並不在意的樣子,只是眯著眼睛往裡面走。一直一直走,地上的雪厚了起來,稍不留心,就有摔倒的危險,她的步子卻並沒有因此而弛緩下來,反而是行得更加急了。 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頗為複雜,看起來心事重重。走著走著,竟然有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雪落在臉上,混著淚水,再也分不清哪些是雪水哪些是淚水了。 終於,她放慢了步子,停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墓碑,她緊緊地咬著下嘴唇,雪依舊很大,她睜大眼睛,盯著那墓碑看,一直一直看,仿佛是想要刻到心裡面去似的。 淚水下落,沒有聲音卻有溫度,她仿佛整個人傻掉了一樣,只是一直默默地流淚。墓碑上,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他短短的發,棱角分明的臉龐,眼睛如星星一般明亮,他笑著,笑起來很調皮的樣子,左頰上有淺淺的梨渦,他笑得很燦爛,和眼前哭得淚眼婆娑的蘇靜憶形成了強烈反差。 不過剛剛下午四時左右的光景,卻因為這愈下愈大的雪的緣故,天已過早地陰沉了下來。墓園裡安靜得很,雲也低低地垂著,讓人覺得有些氣悶。 突然,蘇靜憶一下子撲向了夏南的墓碑,她的右臂傷了,不能動彈,她就用左手不停地摩挲著那碑上他的照片,一遍一遍、小心翼翼而又分外輕柔地重複著這個動作。她的口中終於發出了聲音,從開始的哽咽到後來的號啕,她終於不再帶有一絲隱忍地放聲大哭。 地上的積雪很涼,她卻毫不在意地雙膝跪在地上,她的眼淚有綿延不絕的味道,她不停地問:"夏南,為什麼?夏南,為什麼……"她只是這樣喋喋不休地重複著,又似乎並不是想問他要什麼答案,只是這樣地重複著,心裡面就覺得稍微安穩那麼一點兒似的。 林淮一直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她,以一種靜默的姿態,他眉頭緊鎖,眼神裡有著明顯的疼惜,他從她默默垂淚一直看到她這樣毫無顧忌地號啕,他很想上前扶起她,雪地裡很冷,她還依舊在發燒,可是在走出了幾步後,他又改變了主意,停住腳步又折了回來。 就讓她這樣哭一次吧,徹底地哭一次。她的隱忍是這樣的多,她的想念是這樣的濃,可是她卻很少流露出來,她只會把它們沉積在自己的心裡,那是她心裡面的事。久而久之,就那樣變成了結,想要打開,只能她自己來幫自己。 林淮就這樣隔著幾米的距離,靜靜地注視著她,他的眼神裡有著不安,有著擔憂也有著無可奈何。他沉沉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像被隔在一個圈子之外一樣,動彈不得。 他就這樣看著她,聽著她從沒有過的撕心裂肺的哭聲,他不禁為之動容,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心裡竟然隱隱有幾分酸楚。 一時間,他竟然覺得恍惚,以至於蘇靜憶哭得暈了過去,他也是愣了幾秒鐘以後才反應過來,而後,就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這是他第二次在雪地裡抱起她。她就像個瓷娃娃一樣,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此時被凍得沒有了血色,她臉上的淚痕太過明顯,鼻子和眼角都是紅紅的。他輕聲地低呼她的名字,聲音焦急,"靜憶,靜憶……" 蘇靜憶卻微微閉著眼睛,似乎並沒有聽到召喚一樣,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林淮有些慌,他用手輕輕地按了按她的人中,他顯然是怕按疼了她,可是動作太輕,她沒有任何反應。 林淮狠了狠心,手上明顯加了力氣,按下去,心裡竟有些心疼,蘇靜憶卻馬上醒了過來。 蘇靜憶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林淮欣喜而焦急的臉,她輕輕蹙眉,顯然有些納悶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她掙扎了一下,從他的懷抱裡掙脫了出來。 她坐了起來,頭還有些暈暈的。她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才開了口,"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啊?"她的臉上有些不解,聲音變得沙啞,說的話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嗯。"林淮嘴裡含糊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蘇靜憶也就沒有再問下去,她用力站了起來,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波瀾不驚,她直直地看著墓碑,"這個就是夏南。"說著話,眼神已經變得溫柔起來了。 這個就是夏南,這個就是愛她亦是她愛的夏南。這就是在她的生命裡鮮活地存在了十八個年頭的夏南。 林淮走近了幾步,站在蘇靜憶的身後,認真地端詳著墓碑上夏南的照片。無疑,她的夏南真的是一個英俊的男子,連笑起來的樣子都讓人覺得很親切。 林淮就這樣站在她的身後,和她一起默默地注視著夏南的墓碑。雪已經開始明顯地小了,且有要停的趨勢。安靜的墓園裡,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啜泣,只聽見下雪的聲音,卻讓人心裡覺得分外淒涼,蘇靜憶的心仿佛針刺那般的疼。 突然林淮走上前來,輕輕拉過了蘇靜憶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而後,他表情虔誠而鄭重,走近了幾步,定定地看著墓碑上夏南的照片,認真地說道:"夏南,以後把靜憶交給我來照顧,好不好?" 他沒有回過頭來,眼睛是直視著墓碑的,話是問向夏南的,可是蘇靜憶知道,這個答案,是要她來給的。她不可能不明白,她輕輕咬著嘴唇,側過臉看著林淮的模樣,心裡竟然微微地歎息了起來。 她看著他的側臉,他也是這樣好看的男子,他細長的眼睛此時充滿了期待,他沒有轉過頭來回應她的目光,可是她依然感覺到了他的那份堅定與虔誠。 蘇靜憶收回了目光,她垂下頭,如果沒有上午的那件事,或者她可以完全信任他了吧,可惜終究只是差了那麼一點兒。 可惜。 她還可以信任他嗎?他的話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她不知道,她也不再想知道。而他現在所說的這句照顧,又是什麼意思呢?是對她的一種同情還是恩賜? 想到這裡,蘇靜憶心裡一陣難過,她果斷地抽回了手,亦沒有轉過頭看他,只是用定定的目光看著墓碑上夏南的照片,聲音聽起來幽幽的,林淮聽見她說:"我心裡只有夏南一個人,永遠。" 只有他一個人,永遠。 林淮轉過頭看著她,眸子裡有明顯的傷,他的眼神更加落寞,沒有再說任何的話。 你心裡可有什麼難以釋懷的往事? 你確定它依然無法釋懷嗎? 不知什麼時候,雪悄然無聲地停了下來,只是天還是陰陰的,低低的雲垂著,讓人看了,心裡分外壓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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