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關關雎鳩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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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二人一拍即合,拿上吉他,就往江邊走去。我去年為和孟蘩一起去衡山旅遊,辛苦攢了一筆小錢,後來孟蘩跟了王惠梁,我卻為救楊雪萍挨了一頓苦打。傷好之後,我和楊雪萍確立了戀愛關係,就把孟蘩送我的練習琴還給了她,用那筆攢下的錢買了一把新的吉他。 我們來到江邊。此時正值洪峰最高的時候,江水洶洶,離堤岸只有幾米,30多米深的河床幾乎全都被灌得滿滿的。江中的煙雨洲已經基本被淹沒。而我和孟蘩以前賞月賦詩的小沙洲,早就成了水府龍宮。沙洲上那片如煙的柳樹,也都隨著那些青翠的往事一起,埋葬在一江春水之中了。只有一些高大挺拔的白楊還露了點尖尖在水上,頑強地飄拂。江面比平時寬了一倍,真是蔚為壯觀。古人雲「潮平兩岸闊」,正是此意。上游漂下許多樹枝和雜物,有時被渦流吸入,便不再有任何蹤跡。泥沙翻滾,使江水顯得特別的渾濁,卻又別有一種粗獷和壯美。在這種沉默著的浩大之下,蘊含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威力。 我和陸小林見了,叫了一聲「好!」就坐下來,撥弦彈唱起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我們一連唱了十來遍,總是覺得意猶未盡:「黃霑的詞寫得就是好!」 離我們不遠處,有一位披著蓑衣的漁翁,把釣鉤伸進渾濁的江水中。我們很懷疑他能否釣到魚。不管我們怎麼唱,他都不關心,只是專心垂釣。 這時一輛警車嗚嗚嗚嗚地開過來,下來幾個員警,手裡拿著對講機,開始拉隔離帶。其中一個過來對我們說:「你們這些大學生,真是不曉得危險!今年這是特大洪峰,大堤都快挺不住了,你們倒在這裡彈琴玩!快活二噠!快回去!垮了堤肯定沒命了!前幾天這裡上游不遠垮堤了,把下課回家的整整一個班的小學生都沖走了。」 我和陸小林聽了,心中駭然,乖乖地離開。那個漁人也被員警喊了下來。我們二人見天氣尚早,都不願意就這樣回學校。陸小林就建議到羅盤山上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繼續唱。我覺得陸小林剛剛出院,不宜過量運動,就勸他回學校休息,不要上山了。陸小林想了想,接受了我的意見。 陸小林自己不能上山,我卻被他的建議所打動。這個學期要排戲,佔用了太多時間,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抓緊學習了,因此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彈過琴了,手法已經有些生疏。我和陸小林在岔路口分了手,就獨自一人向羅盤山上走去。 羅盤山的道路,我已經走過多遍,非常熟悉了。這個山上發生過太多的事情,甜蜜的、傷痛的,溫柔的、暴力的,無不與孟蘩和楊雪萍這兩個我至愛的女子相關。嗯,既然是至愛,那就只應該有一個人。我到底是愛楊雪萍更多呢,還是曾經愛孟蘩更多? 我就這樣邊想邊走,不知不覺走到半山腰附近,看到一個小坪,我認出正是前年冬天為了孟蘩挨秦夢香毒打的地方,心中一動,就找了一小塊地方坐了下來。不遠處有一條小溪,若隱若現,叮叮咚咚地響著。邊上行人不多,很是幽靜。 我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回憶和孟蘩一起的那些往事了。今天突然觸景生情,眼前又像過電影一樣地浮現出許多鏡頭來,耳邊也盡是她清亮的笑聲和「大狗熊,大狗熊」的溫柔呼喚。 現在我對孟蘩,恨意已經開始減少。過去的都過去了,而且她已經得到了報應。我開始可以用一種正常的心態來和她交往,這大概是因為我對楊雪萍的愛越來越深了。正如楊雪萍所說的,只有當我和孟蘩可以自然交往的時候,才是真正地忘記她了。現在我感覺到,這種日子正在靠近了。 想到楊雪萍,我的心中更加充滿了溫馨和幸福。她的愛不如孟蘩那麼狂野熱烈,卻輕柔和煦,歷久彌新。我最先愛上她,是因為她驚人的美貌和雪白的臂膀,但是現在更讓我動心的,卻是她暖玉一般美好瑩潔的性格。我為能夠擁有她而深深慶倖。上天怎麼會送給我這麼完美的一個萍寶呢!我何德何能,前世做了什麼好事啊?正因為如此,我決心好好珍惜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鄭重履行我對她許下的諾言。孟蘩雖然有點可憐,但我是決計不可能再回去和她好的了。我對孟蘩,最多也只能停留在同情、照顧的份上而已了。一年以前,當我和楊雪萍在白玉山上共困洪水之中的時候,怎麼會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格局!想來真是令人不勝唏噓! 正在胡思亂想時,小溪那邊突然緩緩地傳來了幾個音符。山體有點轉折,加之周圍的樹叢枝葉繁茂,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小溪那邊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我心頭有些納悶,這幾個音符我太熟悉了,正是我作詞、孟蘩譜曲的《關關雎鳩》的前奏曲!只是彈得太慢了,不合節奏,似乎完全沒有用心。 我已經好久沒有彈過《關關雎鳩》了。心想,在這山上,怎麼會有人彈這個曲子呢?雖然它一度在南楚大學流行過,但是隨著我和孟蘩短命愛情的崩潰,我們就再也沒有在舞臺上演唱它,同時這個曲子所代表的神話也迅速瓦解,隨風飄逝,唱它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那聲音很輕,若有若無,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就把前奏用正常的節奏彈了一遍。過了幾秒鐘,小溪那邊也把前奏用正常的節奏彈了一遍。 我心中詫異,接著就又彈了《關關雎鳩》的第一句「春水瀟瀟」的曲調。 那邊的琴手顯得有些遲疑,過了十來秒鐘,才接著彈了第二句「白蘩飄飄」的曲調。聽那琴的音色,並不是特別好,我卻非常熟悉。我猜那就是孟蘩曾經送給我的、後來又被我退還回去的那把練習琴。 我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卻還不能完全確認,就接著和那看不見的琴手繼續彈了下去。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一首歌彈完了。彈完一遍,又來了一遍。這回兩人都是不約而同地合奏,將一曲《關關雎鳩》配合得天衣無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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