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關關雎鳩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第一天排練下來,效果並不理想。張松說:「第一天還沒有入戲。沒關係。過兩天就好了。」

  回去以後,楊雪萍問我排練情況怎麼樣。我說,不怎麼樣,我和孟蘩完全找不到情侶的感覺了。

  楊雪萍微微笑道:「別著急,慢慢找。本來就有良好基礎,找回來一點也不難的。」

  我哈哈一笑,拉住她的手說:「現在我只對一個人有情侶的感覺。」

  第二次排練,我開始找到一些感覺了,但是孟蘩仍然很緊張。我心想,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這個女人我也不要了。現在我已經有了楊雪萍,也不必再和她鬥氣。而且我既然是來演戲,就應該敬業。現在我和孟蘩是合作的關係,要把戲演好,我就不應該使她緊張。於是我對孟蘩說:「呵呵,你這段念得太快了。慢一點,放鬆一點,這是抒情嘛。」

  孟蘩的眉頭舒展開來,也微微笑了:「好的。」

  在以後的半個月裡,我們都逐漸找到了狀態,排練漸入佳境。然而無論如何,我們的對白總是達不到去年的水準。原因很簡單,現在我們是在演戲,去年則只是在借戲抒情而已。

  茱麗葉 我的慷慨像海一樣浩渺,我的愛情也像海一樣深沉;我給你的越多,我自己也越是富有,因為這兩者都是沒有窮盡的。

  ……

  羅密歐 晚上沒有你的光,我只有一千次的心傷!戀愛的人去赴他情人的約會,像一個放學歸來的兒童;可是當他和情人分別的時候,卻像上學去一般滿臉懊喪。

  像這樣一些美好深情的句子,從前讀的時候總是口齒含芳,現在讀來卻總不是滋味。它們總是勾起我對往昔的回憶,讓我心中隱隱抽痛。我發現自己仍然無法原諒孟蘩。所以每次排練間歇,我都和別的同學聊天,對她不予理會。我只能保證自己在舞臺上儘量敬業,卻無法排遣在現實生活中對她的恨意。

  王惠梁來探過兩次班。見了他,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從來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劇組的朋友們也都對他不冷不熱的。孟蘩也頗有些尷尬。王惠梁大概是覺得沒趣,後來也就不再來了。楊雪萍也來過兩次,被大家當作明星一般地熱捧。大家拼命地誇我有福氣,說像楊雪萍這樣一朵鮮花,怎麼就糊裡糊塗地插到我這塊牛糞上了呢?楊雪萍非常開心,我則得意地哈哈大笑。

  王騷的馬拉松式泡妞戰役仍然在半死不活地進行著。在4月的一天,他興高采烈地宣佈,他和黃曉華說了一句話!大家問他說了什麼話。他說:「我問她:『你是歷史系的吧?』」

  「那黃曉華是怎麼回答的呀?」

  「她說:『是啊!』」

  「然後呢?」

  「然後她就走了。」

  「嗨!」大家說,「這也算是說話啊?」

  「聊勝於無嘛。」我說,「無論如何,這總算是騷哥又走出了一大步!」

  「倒也是。」金子光說,「下次無論如何要告訴她,那些信是你寫的了。」

  排練繼續進行。孟蘩的美麗一如往昔,更透出一種成熟的味道。由於我們要在很近的距離內對話,有時還要手牽著手做情意綿綿狀,我常常處於一種難堪的境地。我發現雖然我在精神上已經對她遠離,甚至是厭惡,但是她的身體對我仍如從前那樣保持著極大的誘惑力。那個我曾經無數次親吻和撫摸過的美豔絕倫的身體,一旦重新接近,就對我有一種致命的殺傷力。她身上那自往昔飄來的甜蜜的氣息,其初戀的芬芳曾經讓我如癡如醉,現在卻讓我百感交集,恨意難平。尤其是她的胸部,似乎顯得比以前更加豐滿了一些,這當然是王惠梁的功勞,每念及此我就胸悶不已,忍不住就想用菜刀把這對狗男女都殺了。

  我有些後悔來演這個戲了。無端地又要受她折磨一番。所以每次一排完戲,我總是馬上就離她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有一天休息的時候,孟蘩主動上來找我說話:「耿瀟,你為什麼老是不理我?你還是那麼恨我嗎?」

  「呵呵,我不恨你。我早就和你說過的。但是理不理你是我的自由。」

  她沉默了一陣,柔聲說:「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我請求你能夠原諒我。」

  「我可沒有權力原諒你。你自己原諒你自己吧。」

  孟蘩連吃了兩個釘子,憑她一貫的脾氣,大概早就會拂袖而去了。但是她還是忍住了,繼續說:「你不原諒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我們就不能重新做一般的好朋友嗎?」

  「不能,萬萬不能。」我斷然拒絕,突然怒氣又上來,乾脆將心中的鬱積一吐為快:「你剛才說對了,我就是恨你,我就是不能原諒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和你現在只是在業務上有合作關係而已。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不可能再有什麼朋友關係了。」

  她就像挨了一悶棍,臉色煞白,緊緊咬著下嘴唇,回頭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又有點後悔。上次她請我和楊雪萍吃飯,我已經同意和她恢復正常朋友關係了,怎麼今天一怒之下全面倒退了呢?我這是怎麼回事?剛才為什麼會這麼衝動,一下子就喪失了理智?

  本來我和孟蘩的合作已經漸入佳境了,經過這次衝突,又倒退了。孟蘩對我愛理不理的,我當然不會輸給她,馬上就還以顏色。我們兩個都怒氣衝衝地念著臺詞,把那些溫柔的情話念得咬牙切齒,仿佛是一對鬧離婚的夫妻一般。戲幾乎演不下去了。

  張松多次糾正未果,就專門找了一個機會,單獨把我們兩個叫到一起,說:「你們兩個都是劇社最好的演員。但是如果這樣演下去,非把這部戲演砸了不可。最近你們表現得非常不好!讓我很失望。如果你們兩個要吵架,就專門找個沒人的地方去好好吵一頓。但是在舞臺上,你們必須敬業。在我們這樣的非專業劇團,我也沒辦法懲罰你們,我也不能像專業劇團那樣停發你們工資和獎金。但是劇社是一個集體,不能因為你們兩個自己鬥氣而毀掉大家共同的心血。你們應該對別的同學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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