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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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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事先跟我說。」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因為你的生日。」 「你憑什麼以為我見你媽媽就是驚喜?有什麼了不起的?」 「天楊你不要不知好歹。你知道有幾家大人會像我媽媽一樣對你?別人家聽說自己孩子高三的時候交女朋友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才怪!我讓你見我媽媽是因為我已經告訴她將來我要娶你!」 「什麼叫『我要娶你』?你還好意思說。是不是你說一句你要娶我我就得感恩戴德地給你跪下?」 「我他媽沒見過你這樣的!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你我尊重你!這難道不比跟你上床鄭重其事?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跟我媽媽講你的,我告訴她你是個多好的女孩兒——」 「多好?你跟沒跟你媽媽說,我好到去伺候一個你背著我跟她上床的女人?你連這個都說了?」 他像是反應了幾秒鐘,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已經看見過無數次,他的臉因為我的一句話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他轉過身要走的時候我抱住了他。 「放開。」我感覺到他的身體,他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不。」 「你別逼我動手。」 「江東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突然間因為我想說真話而筋疲力盡,「我看到你跟你媽媽那麼好的時候我吃醋你滿意了吧?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我自己也覺得,可是我沒辦法我看著你媽媽看你的表情我心裡很難過,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他回過頭,捧起我的臉。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撫著我的頭髮,笑了一下,「你真厲害。我現在已經像滿清政府一樣天天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了,你還要逼著我簽《辛丑合約》。」 然後他還是抱緊了我,讓我的眼淚流到他皮膚裡。我聽見他歎了口氣,他說:「我能拿你怎麼辦?」 模擬考是老師們發洩緊張情緒的絕好機會。其具體表現就是每次考完我們全班同學集體挨駡。各科老師輪番上臺轟炸,好像我們是建築物。 下課後的教室連嘈雜都是懶洋洋的,說無精打采也行。張宇良就在這時候走到我課桌前。「哥們兒,出去說話。」 看他的表情我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果然走到相對僻靜的樓梯口,他說:「方便借我點兒錢嗎?」 「多新鮮。你還用得著借錢?」 「我家老頭子這個月在外地,下個月我保證還你。」 「我已經把這個月的零花錢用得差不多了。」 「幫幫忙。」他突然靠近我,用他一貫的猥瑣表情,氣息吹在我臉上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他媽這兩天都快瘋了。」 「你?你這樣次次考試不出狀元榜眼探花的人都快瘋了,那我們全跳樓去算了。」 「我不是說那個。我女朋友……不小心『中了』。」 「操。」我的眼前浮現起鄰班那個物理課代表白白淨淨的小臉,「你簡直是禽獸不如。」 「我他媽怎麼知道?我戴了套的!你說現在的商品品質怎麼這麼不可靠。你也別幸災樂禍,你和宋天楊也得小心。」他像是緬懷什麼似的歎口氣,「唉——要是方可寒還在哪會有這種事兒?也怪了,自從她讓開除之後我呼過她好多次,怎麼都不回啊?……」 我什麼都沒來得及想就一拳打到他下巴上去了。周圍傳來的驚呼聲在我耳邊炸開。然後就有人上來把我們拉開,我聽見張宇良故作無辜狀的叫駡聲。我其實沒想打他,我其實只是想跟他說方可寒永遠不會再回他的傳呼了。只不過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原來沒人在意這個。 我在人群中看見天楊清亮的眼睛。 她悄悄走到我身邊坐下。她溫暖的手掌蓋住了我的拳頭,輕輕地揉搓。剛剛那一拳我打到張宇良的骨頭上去了。幾個關節泛上來隱隱的鈍痛。果然天楊笑笑,「手疼嗎?」 我也笑。世界上怕是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在我打完人之後問我手疼不疼。 她說:「你為什麼打他?」 我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 她歎口氣,「沒什麼奇怪的。不會有人像咱倆一樣想她,也許還有肖強。剩下的人,用你的話說,全是些閒雜人等。」 「你也想她嗎?」 「當然。」她的眼神清澈見底,「我心裡老是跟她說話。有些事兒,我不能跟你講,我就問問她。肖強更誇張,可能你都不知道,他一直留著方可寒的那個呼機,去替她交費,他說每次那個呼機開始響,他就覺得方可寒一定還會回來。」 「不知道的人准還以為是演《人鬼情未了》。」 「就是。你別跟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一般見識。你有我,有肖強,就行了。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所有的人都不是閒雜人等的話,那才可怕呢。」 有很多時候我都害怕,尤其是在我們吵架吵得什麼話都好意思說的時候。我知道我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不愛她,可我在那些惡言惡語裡明顯地感覺到,我的愛在一點一點變少。無限地趨近於零,最要命的是,它永遠不會真正變成零。永遠有一個小小的亮點在那裡,你可以不管它,當它不存在,可是天楊這個小妖精,她總是在這種時候突然顯現出來她所向無敵的溫暖和光芒,強大而妖嬈,然後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然後一切就又重新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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