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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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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考。」她笑,「這個地方已經快把我憋死了,我現在做夢都想去個大城市。」 「我也是。」 「而且要是我考上大學再去坐台的話會賺很多的——女大學生嘛,你知道嗎?在北京有些夜總會,比如『天上人間』,一晚上三千不算什麼。」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我打趣她。 那天晚上我們就這樣聊了很久,氣氛不可思議地平和,一點沒有我們往日的那種劍拔弩張。我們聊的都是筒子樓裡的夥伴,她告訴我誰當兵了,誰考上大學了,誰在酒店做服務員,還有那個小時候總是聯合所有女孩子孤立方可寒的「小特務」,她曾經跑來求方可寒「帶她入行」。 「你知道『小特務』那時候為什麼那麼恨我嗎?」她笑著問。 「小的時候哪個女孩不恨你?」 「才不是。」她故作神秘地停頓,「因為『小特務』喜歡你。可是每次都是我去你們家寫作業。」 「有這事兒?」 「怎麼,動心了?這容易,我有『小特務』的呼機號,不過她現在比我混得好,跟她睡一晚上可貴了。」 「別胡說八道,我他媽不是公牛。」 「就是,讓你的宋天楊知道了還不吃了你。」她說,「忘了問你,宋天楊小朋友好嗎?」 「散了。」我勉強地笑笑。 「為什麼——」她大叫一聲,惹得鄰桌的人都看她。 「沒什麼為什麼。」我胡亂地應付著,「就是沒意思了。」 「你哄鬼。」她打斷我,「別拿我當傻子,你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她緊緊地盯著我。我低下頭,撥著杯子裡的冰塊。 「江東,你跟我說實話。」她不依不饒,「是不是跟我有關係?」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不敢看她的臉。只是注視著她略略痙攣的手指。我還以為她會把她手裡的漢堡對著我的腦袋扔過來,但是她半天沒有聲音。 兩行淚從她的臉上滑下來,她看著我,慢慢地說:「媽的江東,你怎麼這麼傻?」 {天楊} 我坐在臺階上,臺階很涼。晚自習的鈴聲響過,走廊裡寂靜了下來。我沒有跟著人流回到教室,變成這寂靜的百分之一。我知道這種行為叫「蹺課」。可是我得等他。下午上課前他出去了,就一直沒回來。 「天楊。」他站在十幾級臺階下面望著我,「你怎麼不上課?」 「你不也沒上課嗎?」 不對。我不能第一句話就搞出這種氛圍。我說:「我等你。」 「等我?」 「星期六的時候我看見你和方可寒在一起。」 他不說話。 「這就是真正的原因吧?你可以跟我分手,但是你不能拿我當傻瓜。你必須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她才——」 「是。」他乾脆地承認。 我笑笑,「還好你沒騙我。你是真的喜歡她,對不對?」 他說:「天楊。」 我問:「那你還喜歡我嗎?」 他說:「天楊,實話告訴你我今天特別累,我現在不想說這些。」 「你必須說,我有權利知道,你還喜歡我嗎?」 他艱難地點點頭,「當然。」 「你喜歡我,可是我愛你。這就是咱倆的區別。」 「天楊,你這樣說,你想讓我回答什麼呢?」 好問題,我到底在等待什麼? 「天楊,要是我真像你說的拿你當傻瓜的話,所有的事兒就沒那麼難辦了。肖強就說我傻,說我為了打蒼蠅打碎了花瓶。我本來可以撒謊,對你撒謊也對我自己撒謊,但是我不願意。因為我和你的……事情,是我心裡最乾淨最珍貴的東西,我寧願不要也不能弄髒它。信不信由你,天楊。」 「我信。」我笑笑,「我還沒看出來你這麼偉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吧?然後你就這麼偉大地把我犧牲掉——為了你心裡最乾淨最珍貴的東西,這樣你就平衡了滿意了因為你已經付出代價了而且還是挺大挺疼的代價,很多年後你回想起來也可以自我安慰:畢竟你自己懲罰過自己了。可是你怎麼知道我願不願意當你的『代價』?你們男人就是這點賤,明明是自私沒用還非要硬逞英雄。」 「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天楊?」他停頓了一下,「你這叫自說自話。」 「隨便你怎麼說。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可以沒有我,我不行。不管你心裡多難過,你也還是可以沒有我,就像你自己說的:寧願不要也不能弄髒。可是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寧願怎麼樣也不能『不要』。你知道我看見你和方可寒在一塊兒的時候,我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嗎?我想:這下好了,我終於找著一個理由去跟你再說兩句話,吵架也好,哪怕對罵也行。這些日子我想和你說話想得整個人都快爆炸了。」眼淚突然湧上了我的眼眶,我咬著牙把它咽了回去,「江東,我要你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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