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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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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行。我坐過去。她今天沒有編辮子,她的頭髮散落在肩頭,這讓她看上去比平時大了一點兒。她的眼睛真黑。突然間她把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對不起,能這麼靠你一會兒嗎?」 能,當然能。要不然你就利用我吧。從明天起你就開始跟我出雙入對讓那個王八蛋看看,你一點都不在乎他。他愛跟哪個婊子或是聖女鬼混都傷害不了你。欺騙我的感情吧,天楊,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用來報復他的工具。利用我吧,把我當成個替身吧。既然這狗日的高考已經成為生活唯一的意義,既然這意義並不是我們的選擇,那就讓我們在這意義面前墮落吧。大家一起像玩丟手絹老鷹捉小雞一樣玩弄感情,玩弄別人的也玩弄自己的,除了這與前途相比一錢不值的感情,除了這不能吃不能喝只能回憶的感情,我們還有什麼可以揮霍浪費的嗎? 我胡亂地,幾乎是悲憤地想著。 這時候她突然笑笑,她說:「周雷,謝謝你。」 我抱緊了她。她的手臂環繞著我的後背,我們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我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大大的眼睛,只是怯怯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一陣疼。 我摸摸她臉上的頭髮。沒有越雷池一步。 「天楊,」我說,「不管怎麼樣,明天還是去上學吧。咱們畢竟高三了,你說呢?什麼事兒都過得去,天楊,全都過得去。」 我說一句,她就輕輕點一下頭,像是讓什麼事兒嚇傻了,六神無主的樣子。我什麼都沒問,只是摟著她的肩膀,她乖乖地靠著我,安靜得像在睡眠中。 {江東} 我和方可寒第一次做愛是高二那年暑假。那天正好是我的十八歲生日。距離我在肖強的店裡吻她已經過了三個月。當時天楊和她爺爺奶奶去九寨溝玩了。她還給我打電話說:「江東這個地方簡直太漂亮了,等咱們高考完以後一起來吧,就咱們倆。」我說那不是像度蜜月一樣。她笑得很開心。 我是個王八蛋,我這樣對方可寒說。那時候我們並排躺在她家的床上,就是那棟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有人住的筒子樓,陰暗簡陋的走廊盡頭的一間。擺設和我們童年時一模一樣。 「我是個王八蛋。」我說。 她轉過身來看著我,甜蜜地笑笑,「至少你從沒跟宋天楊做過這件事。據我所知,真正的王八蛋才不會放過天楊那種小姑娘呢。」 「你說的那是禽獸。」我冷笑。 「據我所知,有好多男人連禽獸都不如。」「據我所知」是她的口頭禪。 我穿衣服的時候從牛仔褲裡摸出五十元錢給她。她看著我笑了笑,「不要。」 「這算什麼?」我說。 「你呀,江東。」她從床上爬起來,蹬上她那雙鮮綠色的涼拖——一九九六年,在我們的城市裡,那種色澤與式樣的鞋是公認的婊子的行頭。 「江東,」她走到鏡子跟前,污漬斑斑的鏡子裡我看著她的臉,「給我錢是不是能讓你心裡好過些?——我不是在偷情,只不過是嫖妓而已。這樣就對得起宋天楊了?如果是,那你把錢放下,我收。可是江東我告訴你,對於我,你和張宇良他們不一樣,我說過我不想賺你的錢。」 「為什麼?」 她用毛巾狠狠地擦掉嘴上殘留的口紅,轉過頭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想說的是,我跟你上床是心甘情願的,因為我,」她停頓了一秒,「因為我喜歡你。」 {天楊和江東} 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在冬天的大街上狂奔。夕陽在你的前方搖搖晃晃的,直撞到你的胸口上。撞出了一個洞,十二月的寒風就從這個洞灌了進來,在你的身體裡橫衝直撞。喚醒了你的小狼。你聽見它開始長嚎,你覺得你整個人在一瞬間荒涼下去。雖然你才十七歲。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高三上學期,一個星期六的傍晚,我把自行車丟在學校,一口氣跑回家,足足跑了半個小時。一邊跑一邊對自己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聽說了,你並沒有發現什麼,你只不過是印證了什麼而已。 他們抱在一起。我不想提起那兩個名字。他和她。在頂樓的天文觀測室。那是我和他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天楊。」他朝我走過來。 「別碰我。」 「天楊。」這時候她也朝我走過來,「天楊你聽我說好嗎?」 「不聽。」 「天楊。」她說,「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對吧?我靠這個賺錢。江東只不過是我的客人而已。天楊,這沒什麼,我知道你生氣,可是我告訴你,很多男人都是這樣。你認識高一的那個徐駿鋒嗎?就是那個學張學友唱歌學得很像的。上個星期他賒了賬,昨天是他女朋友把錢給我送來的。我不騙你,天楊這沒什麼嚴重的,我不過……」 我輕輕地說:「我嫌你們髒。」 然後就是馬路上那場狼狽的「馬拉松」。胸口劇烈地疼痛著,呼吸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兒。然後就是那個夜晚,像條死魚一樣僵縮在被子裡,沒有一分鐘的睡意。十點半,奶奶走進來,「天楊,你們班有個叫江東的同學打來好幾次電話了,他可能有什麼急事。」別跟我提這個名字,求求你。我安靜地說:「就說我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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