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樣的少年②(37)_韋炫羽

三七

　　「……你寧可相信抽籤，也不肯相信我和你自己？」藍浩聲在吻她之前說的那一句話突然又浮上心頭來。「我相信你，可我還是很擔心……」她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拖著有些沉重的步子，她一步步走回了楚家大院——一個人。

　　57

　　早晨，藍浩聲走進醫院專設的病房的時候，正看到身著白色病號服的父親坐在窗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世界，早晨的陽光傾瀉在樓下的小花園裡，反射出點點的明亮，隨同小花園裡的樹葉搖曳不止。藍震寰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頭來，父子兩人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夜未眠的疲憊和掩飾不住的憂慮。

　　藍震寰從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患上白血病。在他的堅持下，醫生終於很明確地告訴他，普通的用化療的藥物和其他的藥物一起來治療的方法只能延緩病情惡化，患者生存的平均時間是5年；而最佳的治療方案是採取造血幹細胞移植。藍震寰本人沒有兄弟，而非常不幸的是，兒子藍浩聲的造血幹細胞並不匹配，不能移植，而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造血幹細胞匹配的可能性則只有萬分之一。

　　藍震寰患上白血病的消息依然被嚴密封鎖著，外人均以為這位正值盛年、在傳媒界叱吒風雲的大亨只是暫時需要療養而已。藍震寰很慶倖自己此前已經讓兒子涉足對公司的管理業務，有了一定的經驗，可以在這餘下不多的5年裡一步步地接過自己的擔子。

　　藍浩聲把手裡的一個保溫盒放在桌上。藍震寰問道：「這是什麼？」

　　「是媽媽叫家裡廚師做的早餐，她擔心你吃不慣醫院裡的飯菜。」

　　「你放著吧，我呆會兒會吃。你替我回去謝謝她的心意，其實以後用不著這樣的。」藍震寰淡淡地說，然後聲音突然又變得慈愛起來，「浩聲，爸爸沒事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不用天天都跑過來照顧我。」

　　藍浩聲沒有說話。醫生說，父親的生命只有5年了…… 這對於一直深愛著父親的藍浩聲來說，就像一個晴天霹靂。等到逐漸回過神來接受了現實之後，他就暗暗作出決定：要好好珍惜，在父親的身邊陪伴他度過這短短5年時光。

　　藍震寰伸手撫摸著兒子的頭髮，微笑，眼角卻似有一點亮光在閃動：「浩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有多高了？」

　　藍浩聲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一米八二。」

　　「哦，已經和我一樣高了，你早就是個大人了呢！可我看著你總是還像19年前你出生不久的那天一樣，」藍震寰沉浸在往事裡，不由得笑了起來，「那天我急急忙忙沖進醫院裡，還沒來得及問什麼，護士就把你抱過來遞給我，我笨手笨腳的把你抱著，既怕手松了把你摔到地上，又怕抱太緊了碰疼了你。那時你還很小，但已經很懂事了，眼睛黑黑的，亮亮的，看著我，突然對著我笑了，我高興得簡直要瘋掉了……」

　　「爸爸！」藍浩聲的眼圈也紅了，深深地凝視著父親蒼白瘦削的臉。

　　「不要太難過，」藍震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其實我已經很慶倖，還能有5年的時間，讓我好好看著你，看著你接過我所有的擔子和事業。我希望能在我閉上眼以前，能看到你比我成功，比我過得幸福……」

　　藍浩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下心中的酸楚。「爸爸，我會好好努力，處理好公司裡的事情的。」

　　藍震寰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對了，唐可兒知道這件事了嗎？」

　　「我只告訴她你生了病，沒告訴她太多的事情，而且她答應我絕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包括她的表姐和父母。」

　　「你們這幾個星期都沒有見面吧？」藍震寰微笑著說道，「她一定很想你。」

　　藍浩聲的臉微微一紅。他這一段忙著接手父親的報業，連小提琴也荒廢多時了。更沒有跟唐可兒見面，只是在電話裡匆匆聊幾句，或者發手機短信問候一聲。唐可兒雖然理解，但難免會有點不高興。

　　「浩聲，爸爸可不希望你因為我的事情，把女朋友給氣跑了。」藍震寰逗趣地笑了笑，看著兒子越來越漲紅的臉，原本心裡因貼近死亡而籠罩上的一層陰翳頓時一掃而空。

　　藍浩聲也微微笑笑，卻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突然，藍震寰的心裡閃過了一個念頭，快如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但說不清是強烈的求生欲望還是其他的原因他被這個念頭牢牢地抓住，並最後下定了一個決心。這也許是他最後的一個機會，而要把握這個機會又要小心不驚動妻子和兒子，恐怕就得需要唐可兒的説明。

　　「你把我的真實病情和醫院地址告訴她吧。」藍震寰似是無心地說道。

　　「這——」當初父親還再三叮囑他要嚴守秘密，免得影響公司的運作和員工情緒的呀！

　　「我見過唐可兒，她雖說腦子簡單了點，但心地善良，只要你跟她說清楚不要告訴別人，她就會保守秘密的。」藍震寰悠悠道，「再說你選定了她當你的女朋友，以後還會成為你的妻子，讓她知道實情是應該的，免得她為此生氣不理你。況且，我也想多見見她，多瞭解瞭解她昵。」

　　58

　　「我可以去看望你爸爸嗎？」唐可兒有點猶豫地問。無論出自禮節還是內心，她都很希望去看望藍浩聲的父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雖然藍震寰不反對她和藍浩聲交往，但他們之間總是有一層似有若無的隔膜。

　　「沒問題的，爸爸也說願意見見你。」

　　「那我一定會去看望他的。浩聲，」唐可兒稍稍握緊了手中的聽筒，「我要跟你說句對不起。」

　　「說對不起？為什麼？」聽筒裡傳來藍浩聲疑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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