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少年(11)_阿飛

十一

　　阿金大怒。旁人無論說他什麼，都不及說他眼光差更能刺激他。他一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子，吼道：「你說什麼？你敢說我阿金的眼光很差？好，你把鎮江最好的高手叫來，讓他和津津比試比試，看看誰強誰弱！」

　　陳曉軍微一用力，推開他手，冷笑道：「作為職業球員，首先要有高度自信和強烈的取勝欲望。否則，技術再好，又有什麼用？」

　　阿金簡直氣蒙了，這臭小子竟敢如此污辱津津，那等於污辱天津的三百萬人民。他大叫一聲，忽然揮起拳頭。

　　諸津津適時叫道：「阿金，別動手！」他從椅上站起，走到門口，拉住阿金，說：「打球要行雲流水，做事要順其自然。如果不自量力，縱然有百倍的信心和勇氣，也不過是些大話空話廢話，天地既不會為之變色，勝負也不會因此顛倒。」

　　一口氣說完，才想道：「呀，不對，這是老爸常教訓我的，我怎麼拿來批評人家了。」

　　偷偷看看陳曉軍，啊，不好，臉色好難看，一副要昏倒的樣子。我趕緊先撤吧，別弄出人命。

　　心裡暗暗奇怪：「沒覺著老爸的名言有這麼厲害啊，天天對我念叨無數遍，也沒什麼用處，可我一拿來借用那麼一下，這陳經理就氣成這樣。」他伸手拍拍阿金，「你不是想做百萬富翁麼？走，我們這就去吧。」

　　阿金恨恨道：「我也不想做什麼百萬富翁，我就是不服這個氣。走，津津，我們去橫刀，挑了安德森和上官獨秀，再走不遲。」

　　諸津津一邊快步開溜，一邊插科打諢。

　　「好主意。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去橫刀混碗飯吃。」

　　一陣腳步聲忽然逼近，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誰在這兒胡說八道？」

　　大家抬頭一看，諸津津立刻漲紅了臉，停下腳。

　　陳曉軍迎上去，說：「曹總，你怎來了？」正是擰槍俱樂部董事長曹偉。

　　曹偉伸手拍拍他肩，掃了諸津津一眼，說道：「好小子，我這麼老遠把你請來，你還沒見我一面，就準備倒戈投敵了？」

　　諸津津忙分辯道：「曹……曹董事長，我這麼做，就是為了想見到您。這位陳經理，他非要我……」

　　曹偉一擺手：「你不必解釋，現在你也見到我了。這個字，你簽不簽？」

　　諸津津苦笑一聲：「可是，這……」

　　曹偉說道：「這份合同上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經過俱樂部董事會全體表決通過，換句話說，曉軍的意思，就是我們董事會的意見。好，你現在只說一句話，簽，還是不簽？」

　　阿金在旁大感不忿，心想：「津津，幹嗎這樣委屈啊？這種合同，憑什麼跟他簽？」一拉他袖子：「津津，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咱們走吧。」

　　諸津津瞪了他一眼，轉頭向陳曉軍又瞪了一眼，無可奈何道：「您說簽，那就簽吧。」

　　阿金臉都綠了，這麼柔順的人，還是諸津津嗎？

　　曹偉點點頭，說道：「好，簽完字，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說完，轉身而去。只留下三張表情各異的臉怔怔發呆。

　　寬敞明亮的房間，流暢實用的擺設。

　　曹偉坐在辦公桌後，定定地看著諸津津。

　　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諸津津低著頭，卻仍然感到曹偉那火辣辣的眼睛射過來的灼熱，他幾乎有種要出汗的感覺。

　　沉默了將近三分鐘，曹偉終於收回目光，仰天歎口氣，輕聲說道：「小子，委屈你了！」

　　諸津津抬起頭，看看曹偉，沒有說話。

　　這一瞬間，一向精力充沛、幹練威嚴的曹董事長忽然變得蒼老起來，他目光發散，雖然正對著諸津津，但似乎卻越過他，看向未知中的世界，隱含著一種無可名狀的……憂愁？

　　憂愁？諸津津心裡重複了一下自己的感覺，暗暗吃驚。他等了一會兒，見曹偉沒有說話，便試探著輕聲問道：「曹伯伯，情況真的很……不太好麼？」

　　曹偉不答，但目光中似乎突然又染上的一絲迷茫，卻已經做了最好的答覆。

　　諸津津皺皺眉，暗想：「事情居然到了連曹偉也感覺難以支撐的地步麼？」

　　對這位豪爽堅毅的伯伯，他有非常的好感，這種好感在某種時候甚至超過對父親的敬慕。比如，當父親扇他耳光的時候。

　　曹偉終於說道：「你爹還好吧？」

　　諸津津說：「還好。」忍不住又皺皺眉。

　　曹偉笑了一下，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爹昨天打電話過來，托我照顧你，對你可關心得很哪。可不像你這樣，一聽到爹，就直皺眉頭。」

　　諸津津臉一熱：「以後我在這兒，還要曹伯伯多關照。」

　　曹偉忽然挺直身子，目光又變得咄咄逼人，說：「不，以後還要你多多關照曹伯伯。小子，你說實話，你到擰槍來，是什麼目的？」

　　諸津津沉思一下，說：「曹伯伯，我不想瞞您，我有三個原因。第一，當年我父親落難之時，是您不顧一切幫助了他。這份情意，我父親一直銘記于心。但他卻說過，無論您有什麼困難，都絕不會求他的。所以……」

　　曹偉目光冷峻：「所以，你是代父親來還情的，是不是？」

　　諸津津搖搖頭：「不是。我是從這件事看出來，您是位有個性的漢子。我喜歡您，所以我來到鎮江。至於您和我父親之間的事，我沒資格，也不想管。」

　　曹偉一怔：「哦？」目光緩和下來，喃喃道：「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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