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54)_麻生魚

五十四

　　十多年了，父親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只依稀留有當年影子的伊一，難道這不是親人間特有的魔法麼？

　　「都長大了啊。再讓我仔細看看，那麼多年了，沒想到……」寧志遠的聲音哽咽起來，他伸出手想摸已經比自己高大的伊一的頭，卻在發現周圍的視線後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他的手還沒放下，就被伊一牢牢地握住了。

　　「對不起……一直沒敢來見見您……」伊一的臉也有點紅，儘管他表現得很冷靜，站在身旁的寧霽還是感受得到他因緊張而上升的體溫所發出的熱氣。

　　「說什麼傻話呢，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站的位置不太好，再加上寧志遠又是今天的主角，他們沒說幾句就有其他客人到訪。甯志遠只得朝伊一抱歉地笑笑，讓寧霽帶他入座，又囑咐伊一飯宴結束後一定要留下，這才用比剛剛更加精神抖擻的狀態去迎接親戚朋友。

　　「看吧，我說的都是正確的。」

　　寧霽興奮難抑地拉著他坐下，她恨不得拿個擴音器向在座所有人宣佈她和伊一的關係，還是忍住了。與之相比，伊一雖然激動，但似乎沒有放鬆下來。他的眉頭還是擰出了細小的弧度，這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藏有很多難言之隱的青年。

　　酒過三巡，寧志遠並沒有與他們坐一桌。他拿著酒杯到不同的桌子敬酒，往往這邊還沒說幾句話，另一桌的人就將他拉了過去。轉了一圈後，他酒量再不錯，也開始面泛紅光。

　　甯霽正思量著今晚得給幾乎沒吃什麼的他煮點粥暖胃時，他剛好來到他們的桌子上。此時他的情緒正高漲，一邊攬著伊一的肩，一邊飛快地說著什麼，還強迫伊一跟他乾杯。那模樣哪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只是一個喝醉的糟老頭子。伊一勸他少喝點，但還是溫順地陪他幹了至少兩杯。

　　寧霽還沒來得及叫他休息一會，他就被別的朋友帶走了。

　　「啊啊！今晚我要糟糕了！」她目送寧志遠走遠，沒好氣地嘟嚷了一句。

　　伊一揉了她的頭髮一把，寵溺地笑笑，正想說什麼，電話卻忽然響起來。大廳太吵，他不得已走到外面講電話。寧霽以為會耗上五分鐘的，沒想到不到兩分鐘他就折返回來。

　　「誰？」

　　「一個朋友喝醉酒撞了車，找我去幫忙呢。」說這句話時，伊一還在盯著手機，表情有點不自然。

　　「你要走了？」

　　「不去不行，本來還想說今晚留下幫你忙的。也替我轉告甯伯父，有機會我一定登門拜訪。」

　　伊一的話禮數周到又客氣，可卻讓寧霽感到不爽。切，還甯伯父！她在心裡默默吐糟「在我面前有什麼好裝的，叫句爸爸也不錯啊」，可一想到他們這麼久沒見，是不可能一下子親密起來的。到最後她也只能一邊嘟起嘴，一邊囑咐伊一回去要小心。

　　沒有伊一的酒宴很是無聊，寧霽拍著因填充太多而微微鼓起的肚皮，心底想還要多久才結束啊。她正要拿出手機給伊一發短訊，旁邊的座位就有人坐了下來，酒氣沖天。

　　「伊一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說改天再來見你。」

　　寧志遠上一秒還高高興興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也不管周圍都是自己的熟人，他惡聲惡氣地質問寧霽：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

　　寧霽對他的無理取鬧很是無語，知道他正在發酒瘋，這個情況下怎麼也說不清，便轉過頭不理他。

　　下一秒，她的頭髮就被寧志遠用力地扯住了。

　　她被迫揚起下巴，雙手胡亂地拉著寧志遠的手，奮力掙扎起來。可寧志遠就是不鬆手，相反，他扯得很起勁，還咄咄逼人地嚷嚷：「你孩子就是不聽話！又不檢點！我說了多少次，不可以穿這麼短的裙子，不要在街上隨便蹲下來！居然還跟男生在車庫前……」

　　嬉鬧的人群似乎也注意到這邊的不對勁，寧志遠的朋友拉開了他，親戚中溫和的姑姑小姨則將甯霽帶入懷裡，護住她。

　　甯霽看著寧志遠捏緊的拳頭，心裡明白，要是他遲一秒被拉開，說不定那拳頭就要砸到自己臉上去了吧。

　　騷亂很快平息了，朋友們笑話了幾句寧志遠酒量不行，就不動聲色地將他帶離寧霽所在那一桌。

　　寧霽很想對那些一臉擔憂的親戚們露出「沒什麼，別擔心」的笑容，可是嘴角的神經壞掉了，怎麼也扯不動。她不敢眯眼，鼻子已經酸得很了，她怕眼睛只要眨動一下，淚水就會決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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