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49)_麻生魚

四十九

　　錯了，不是碰見，顏柏是特地來找她的。只是他來她家摸了個空門，打寧霽電話也打不通，只能守在她家樓下等著。

　　進入大學後，軍訓、社團、學生會……一大堆的事將顏柏的時間霸佔掉，他忙得焦頭爛額，整一個月都沒有回來，寧霽也沒像戀愛中癡纏的女生般跑過去見他。

　　但這個相隔了一個多月的會面，卻沒有半點歡喜雀躍的氣氛。

　　甯霽走到顏柏面前時，他馬上就笑了，只是那笑沒有絲毫陽光的熱度。

　　「崔若朝說你病得不輕，都請了一周假了。我擔心你，特地過來，卻還是撲了個空。你倒有能耐，是不是我不在，你就無法無天了？」他一眼就看出女生一點孱弱的病態都沒有，便認定她又找藉口想偷懶不上學。

　　要換著平時，寧霽知道自己理虧，心底再怎麼不滿表面也會堆起笑容去討饒。她從不想將心思費在吵架之上，卻沒想到那也是溝通所必須的一環。可她今天受到的打擊太大，怎麼也拿不出力氣去裝可愛，所以也只是維持著眉頭緊蹙的表情僵立在顏柏面前。

　　不能問黎瞬恒的事，或者顏柏也會知道？

　　「你認識顏柏的外婆麼？」

　　顏柏一聽面色大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寧霽覺得骨頭似乎要碎掉了。

　　「你去找他了？他和你說了什麼？」

　　「好痛！放手！」寧霽拿出吃奶的力氣才撕開他的手，之後一連退開幾步警惕地看著他。顏柏看她一副防備的狀態，五官扭曲了一下，說話也換上自嘲的語氣：

　　「我見過他父母，黎瞬恒現在這種無法控制自己脾氣的性格，完全是受了他外婆的影響。他父母發現時已經太遲了，他改不過來。心裡愧疚的雙親也不敢逼他去看心理醫生，只能寄望時間長了他會好過來，還利用關係和錢不斷替他闖的禍收拾殘局。」

　　說的過程中，他一步步向寧霽走近，然後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因專心聽他說話而微微失神的女生。寧霽沒有反抗，卻也沒有回應，她甚至沒有閉上眼。

　　顏柏一睜開眼對上那雙蒙上薄霧的榛子色瞳仁，忽然覺得自己蠢透了。

　　他放開她，推開一步，用手指著女生的胸口問：

　　「寧霽，你這裡住著的是誰呢？」

　　寧霽歪著頭，似乎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你對黎瞬恒的關心，是不是已經超過了一個朋友應該做的？」

　　寧霽像聽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瞪大了雙眼，可她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顏柏捂住了嘴巴。

　　「算了，我不想聽。」

　　甯霽覺得顏柏這刻的表情熟悉極了，像誰呢？她轉頭，發現玻璃落地窗映出他們的身影。對了，像她，像被黎瞬恒的話傷透心的她所有的表情。為什麼呢，她摸上顏柏的臉，為什麼顏柏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有點著急，想尋找合適的形容詞向顏柏描述她對黎瞬恒的感情，可任憑她把肚子裡的那點墨水翻來又覆去，就是無法組成一段完整的清楚的話。

　　「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

　　望著一向挺直脊背走路的顏柏罕見地微微駝背，一副疲憊的姿態，寧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受到了傷害，然後又傷害了別人。

　　傷害周而復始，像一個永遠找不到缺口的圓，那麼絕望而傷人。

　　顏柏推開咖啡廳的門時，馬上就看到坐在窗邊的情侶的爭吵。

　　男生罵女生「神經病」的聲音十分響亮，足以讓一向冷靜從容的女生憋紅了臉。那之後女生又說了什麼，男生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後來大概是聽得厭煩了，他扔下一張紙幣就直直往門外走。

　　路過顏柏身邊時，他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寫滿了挑釁與嫉恨。

　　他在吧台點了兩瓶酒，然後在女生對面坐下。她正伏在桌子上，臉埋在手臂裡，似乎沒發現面前的不速之客。直到微涼又濕潤的玻璃瓶碰上她的皮膚，她才後知後覺地抬起臉。

　　「我請客，別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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