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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張文政一點兒也沒料到劉鷹雲一開學就主動來找他認錯,並寫了檢討書,因為對於處分劉鷹雲這件事做得是否正確,他自己也正在反思。對劉鷹雲這類自我意識極強的學生,到底是應該寬容,還是應該嚴厲?學校、老師到底應該怎樣管理,教育這些青年學生?解放思想、改革開放是不是可以允許學生自由選擇,自由發展?這一直是他最近正在思考的問題。劉鷹雲的檢討使他一下子肯定了自己的做法,難怪古人說「治亂世,用重典」,看來說服教育這辦法太軟弱,要用法律和制度來管理人和社會,學校也不例外。

  張文政拿著鷹雲的檢討書來到系主任辦公室,對司馬明道:「司馬主任,這是劉鷹雲的檢討書,你看看。」

  司馬明從市委黨校回來以後,既沒有被調離,也沒有被免職,繼續做系主任。系裡的許多老師都有些吃驚,尤其是張文政,他原以為司馬明這一下完了,至少是政治生命完了。根據他的經驗,誰要是撞在了政治運動的關口上,那他不死也得脫層皮。然而,司馬明卻依然如故,紋絲未損地回來了,甚至顯得比過去更精神、更氣派。難道以後真的不會再搞政治運動了?張文政心裡感到很疑惑。

  司馬明回來以後,對張文政處分劉鷹雲這件事感到不滿意。怎麼能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對待一個剛剛開始獨立生活的尚不成熟的青年學生呢?張文政這時候把鷹雲的檢討書拿給司馬明看,其目的就是想告訴他,處分劉鷹雲這件事,他並沒做錯。連被處分者自己都承認了錯誤,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司馬明看完檢討書以後,一聲沒吭,就又把檢討書交給了張文政。張文政以為司馬明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有些得意地走了。

  今天是開學的頭一天,作為一個系的當家人,司馬明正在忙於瞭解、處理、安排開學後的一些事情:上課的老師都到齊了沒有?教材已全部發到學生手裡了嗎?迎接新生的工作準備得怎麼樣了?……他雖然忙,可心情舒暢,然而,鷹雲的這份檢討書卻在他心頭籠罩了一層陰雲。他心裡感到很沉重:我們的大學到底應該把這些青年培養成為什麼樣子?

  鷹雲從總支辦公室出來,在燕湖邊的小路上踽踽獨行。我要是什麼也不追求,對什麼都無所謂,我就用不著這麼忍氣吞聲,卑躬屈膝。但是我不可能不追求,不進取,命裡註定我只能向前,要麼成功,要麼失敗,沒有別的道路可選擇。鷹雲這樣想著,仰頭望了一眼蒼茫的天空,覺得通向理想通向成功的道路太艱難,太曲折了。

  突然,湘芷在鷹雲的視野裡出現了。他怔了一下,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維護自己尊嚴的強烈感情。

  湘芷肩上掛著一個書包,手裡拿著一本小說,披頭散髮,神情黯然,兩隻眼睛漫無目的地望著燕湖,好像心底有訴說不盡的煩惱。當她發現鷹雲在她前面的時候,身子顫抖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慢慢朝他走去。

  他倆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腳步。

  鷹雲看著湘芷,目光深沉而冷峻,透出一種男子漢的凜然氣概。他覺得湘芷過去那無憂無慮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憂愁,她會有什麼憂愁呢?鷹雲覺得奇怪。

  湘芷的第一個感覺是鷹雲瘦了,高了,那件草綠色的士兵服明顯地短了。從鷹雲的臉上和身上,再也看不到過去那種不成熟的孩子氣了。湘芷覺得鷹雲一個假期不見,變得像一個男子漢啦。

  「你好。」湘芷先開口。

  「你好。」鷹雲朝她點了點頭。

  「暑假過得好嗎?」

  「挺好。」鷹雲想盡力地顯得輕鬆,自然,不卑不亢。他想讓湘芷感覺到他並沒有被暫時的失敗打垮,他是強者,仍然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奮鬥。

  只說了這兩個字,就都沒話了。這是他倆自那晚上「攤牌」以後的頭一次狹路相逢。他們的神經都有些緊張,不知說什麼好。沉默片刻之後,鷹雲說了聲「再見」,獨自走了。

  「哦,再見……」湘芷下意識地說道。

  對鷹雲,湘芷心裡一直感到有些兒負疚。上學期,鷹雲挨了處分,她總覺得這件事與她有關,認為鷹雲是由於失戀才曠了那麼多節課。當時,她極想給他寫封信,安慰安慰他,可思來想去,終於沒有寫,她擔心那又會引起他的誤會。

  湘芷繼續一個人孤獨地往前走,構思她的小說。每當她回憶起剛剛過去的大學一年級的生活,就會有許多激動人心的場景、人物和語言在她頭腦裡湧現出來。她覺得自己這一年的生活感受,足可以寫一部像樣的中篇。可是,她卻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表現形式,她正在為此事而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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