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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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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雲打開門,只見張文政腆著肚子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很嚇人。陶玲站在他身旁。 鷹雲連招呼也沒打,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抄《離騷》。鷹雲心裡對張文政有些瞧不起,認為他思想僵化,沒什麼本事,又喜歡訓人。他甚至有些恨他,覺得就是因為他沒同意讓他轉系,才使他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 張文政走進宿舍,坐到鷹雲的對面。 「你下午怎麼不去開會?啊?」張文政問道。 「我不想去。」 「不想去,你就不去?你還像個學生嗎?」 「這些鬼會根本沒用,純屬耽誤人的時間。」鷹雲一點也沒在乎張文政的責問。 「沒用?那什麼才有用呢?啊,你自由主義思想太嚴重了!你知道今天下午系裡開的什麼會嗎?」 「我沒去,我怎麼知道?」 「今天下午開全系大會,宣佈對你的記過處分。你居然不去,這是什麼態度,啊?」 「記過處分?」鷹雲驚異了一下。 「我早就提醒過你,要你注意,可你不僅不反省,不改過,還比以前更散漫了。啊,你也太不接受教訓了。」張文政嚴厲地說。上次,張文政要劉鷹雲寫檢查,可他終於沒寫,這使張文政感到非常惱火。他早就想對他進行處分,他認為如果對這樣的學生不進行處分,那他在學生中間便會失去威信,他的工作便無法做好。但由於司馬明不同意,他毫無辦法。現在,司馬明離職學習去了,加上鷹雲這幾天連著曠課,曠課的節數已達到了記過處分的數目。張文政就整理了一下鷹雲的材料,送給校學生處審批了一下,連話都沒找他談,就在全系學生大會上宣佈了對他的記過處分。 陶玲發現鷹雲佈滿血絲的眼睛紅得幾乎要噴火,連忙向他遞眼色,示意他不要蠻橫,不要頂嘴。可她的眼色對鷹雲沒起絲毫的作用。他滿腔的怒火此時此刻正好找到了發洩的對象。他斜瞪了張文政一眼,說道:「你們處分就處分吧,隨你們怎麼辦,我問心無愧,對得起祖國,對得起人民……」 「照你這麼說,倒是我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啊?」張文政也發火了。 「這個你自己清楚。」 「你大膽,放肆!」張文政拍了一下桌子。 「你抖什麼威風?」鷹雲氣得臉上的肌肉直顫。 「你這個害群之馬……」 「你給我滾!」鷹雲站起身,大吼了一聲。 「你要幹什麼?」張文政渾身一震。 「你給我滾出去!」鷹雲滿臉通紅,手指捏得嘎吱響。他極想把張文政狠狠揍一頓。 「這……這又不是你私人的房子……」張文政看著鷹雲的樣子,擔心他狗急跳牆,做出很不理智的事來,那將有損于他這個書記的形象,便囁嚅著往外走。他認為像劉鷹雲這樣的學生是什麼事都可能做出來的。 「滾出去!」鷹雲將門「砰」的一聲撞上了。 鷹雲倚著房門,渾身抽搐。突然,他「哇」的一聲,號啕大哭。世界、理想、人生、幸福、奮鬥,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一個黑洞,一個虛無。世界醜惡,人生艱難,愛情虛偽。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活下去了。他想自殺,又想殺人。他希望此時此刻來個大地震,地球爆炸,世界毀滅。他踉踉蹌蹌撲到窗前,望著下面的水泥路,突然覺得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只要從這裡跳下去,一切都可以了結了。愛也罷,恨也罷,恥辱也罷,處分也罷,只要半分鐘,我的羞愧,我的怨憤,我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了結了,永遠結束了。 跳下去。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一大堆人圍著看熱鬧。送火葬場火化。連個追悼會都不開。我這一輩子就這樣完蛋,生命的火焰就這樣熄滅。明天,風兒照樣地吹,雲兒照樣地飄,太陽照樣東升西落,他們照樣吃飯,睡覺,上課,讀書,而我卻成了一堆沒有生氣的骨頭和肉,等著我的父母來看最後一眼。一想到父母,鷹雲心頭立刻湧起了幾許柔情:我這樣死了,他們也會活不下去的。鷹雲想起父母為自己所花的心血,對自己所寄的厚望,心裡開始躊躇了。他離開窗戶在宿舍裡來回轉圈。不能,不能就這樣死去,無論如何不能這樣死去,要活下來。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戰鬥,贏了,就是世界的主人,敗了,也要死得悲壯。是的,要活下去,要加倍地熱愛生命。 鷹雲含淚揮筆,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一首無題詩: 我不要心,也不要淚, 我要把心撕碎,把淚流幹; 睜著貓一樣的眼睛, 繃著獅一樣的面孔, 正視我四周的冷酷。 我不要榮譽,也不要羡慕, 我要把虛榮拋盡,把偽飾棄絕; 像狗一樣狂吠, 像鷹一樣奮擊, 肉搏我四周的寂寞。 我不要安寧,也不要柔情, 我要把平湖攪翻,把愛神驅趕; 昂著山一樣的頭顱, 挺著海一樣的胸懷, 填充我四周的空曠。 這是鷹雲生命裡最兇險的一關。過了這一關,他就告別了少年。意志受過鍛煉,愛情受過挫折,思想受過磨礪,他將開始向生命的新階段邁進。雖然他差一點兒被命運摧毀,就像許多還沒有開始人生就告別了塵世的少男少女一樣,但他終於挺過了這一關。他重新站了起來,學習,追求,奮鬥。他仍然渴望成功,渴望用自己的思想與行動譜寫出輝煌的人生樂章。但他恰恰忘記了,壯麗的青春永遠是和人民的事業、時代的潮流聯繫在一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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