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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百合的春天

  曾經以為成熟地說過:友誼像一杯純酒,飲一口便芬芳四溢,香伴終生。而友誼又像一枚純水晶,每個層面都驕傲地反射著晶瑩的光。

  那時的我,猶如一把狗尾草,還欣喜地以為自己是株百合。狗尾草很好啊,天真,太真實的天真,從裡到外的單純統一,除了對未知領域的一點應有的好奇,整個兒人,都像狗尾草一樣,平凡卻仍不知天高地厚地快樂著。狗尾草很好啊,有很多朋友,當然都是一批狗尾草,同類在一起,自然相處得和諧又融洽,並傻傻地認為彼此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友誼真是好東西啊!狗尾草感歎。

  可是,漸漸的,狗尾草自身起了變化,並且還抽出了莖,長出了油亮的綠葉,竟然還長出了花苞?!!原來,原來我真是一株百合啊?!我驚訝並迷惑。

  那時的我,竟懂得了一點什麼。一把狗尾草,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只要心底隨時渴望並燃燒著一團希望之火,自身就會改變的。

  在那個時候,我的朋友,那捧小小的狗尾草,也開始變化了。變得同我一樣。我們純粹快樂著,以為可以這樣互相鼓勵一輩子了。

  就在某一天,在入夢時我迷迷糊糊聽到了一個聲音「你不會得到全部的,上帝很公平,它在帶給一個人幸福時,也會相應地拿走一些,你也不會例外。」

  在夢中,我吃吃地笑起來,我在一片仙境中找到兩株野百合的身影,美麗、高潔。身邊蝶舞蜂飛,亦真亦幻。我知道,他們就是我和朋友的化身,不久之後,這就不再是夢,而是我真實生活的寫照,我怎麼會不快樂呢?我怎麼會不幸福呢?

  在今後的日子裡,我一如平常地快樂著。

  然而有一天,這種幸福維持的平靜被打破了。

  就在這一天,她——那只即將要綻出花來的野百合,我的朋友,在風中搖曳著她如詩如韻的身姿,並用銀鈴般的天籟對我說:「看,我的新朋友!」

  我沖她微笑,然後抬頭看見了一個飛舞著的東西。她那雙灰色的翅膀佈滿了白色的圓斑。「你看!」我的朋友高聲叫道,「她是只蝴蝶呢,她多美啊!」我對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其實,用我的雙眼,早已看出那是一隻撲楞蛾子。只不過我不想和朋友直說,我怕破壞了她們所謂的友誼,並傷了朋友的心。

  那個東西飛到我的頭頂,並棲息在我的葉子上,我有點噁心,但看到朋友欣喜的目光,我還是忍住沒有把「你滾開」說出口。

  她諂媚地沖我笑笑,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對我說「很高興認識你呢,你好,我叫Cici。」

  我把頭轉向一邊,這並不是不禮貌,我只是認為只要她說一句話就到了我忍耐限度的最高點。她居然沒有飛走,而是趴在我的耳朵上小聲說:「做百合有什麼好呢,哪有狗尾巴草快樂,你看我生活得多麼滋潤,何必浪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做一朵孤芳自賞的百合呢?」

  我掉過頭來,驚訝之餘感到憤怒。她竟然勸我放棄夢想?她竟然企圖要我與她一樣同流合污?她是什麼東西,竟敢汙我的夢想,滅我的希望?!

  「你滾開!」我小聲卻嚇人地對她說,她愣了一愣。「我知道你只是只蛾子。」她驚慌無望地撲扇著翅膀。「我警告你,不許破壞我的朋友,否則——」我意味深長地頓住了。「希望你明白,假裝成蝴蝶的蛾子。」

  她撲扇著翅膀離開了,連頭都不再回一下。我沉默的看我的朋友,陽光下的她,聖潔得像公主,我會保護她,讓她在溫暖的陽光下,幸福得綻出花來。我不想破壞她的夢想,揭下那蛾子醜陋的偽裝。只要,只要她不試圖傷害朋友。那就讓這段一廂情願的友誼繼續吧。

  可是,過了不久,我就發現我錯了,錯得徹底。與我如膠似漆的朋友一反常態,總是用帶有訝然和憤怒的眼光看著我。我想和她說話,想聽她說春天總是帶著芬芳的醉人香氣拂過她的身旁,想聽她說夏日的午後風鈴子和蔓藤草是多麼地幸福,就像我們一樣,想聽她說秋月的夜晚很詩意,抬頭便能欣賞到那來自遙不可及的遠方蕭索又悲涼的光穿透幾億個輪回伴著悲愴的旋律披灑在她身上,還想聽她說冬日的陽光總是照不到北方,她好冷,但看到身邊的我的微笑,她就變得充滿希望,並隨時盼望和祈禱著春天的來訪。

  可是、可是,每當我躊躇著開口,Cici總是擋在我眼前,不懷好意地笑,然後掉頭飛向向她微笑的我的朋友,停在她耳旁,說著我聽不見的私語。

  我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但我仍沒有告訴她真相,沒有機會,而且不想。

  冬天來了,我比以往興奮。因為耐過了這個季節,明年的春天,我和朋友就會開花,迎來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個春天——屬於百合的春天。

  我心中的那團火焰燒得更旺了,我的信心在成倍地增長。面對身上一層層厚厚的白雪,我努力將它們抖掉,頭上的天空灰沉,依然執著地把大地染成銀白。我想起了我的朋友。這時候她最會氣餒,每到冬天,她都需要我的微笑和鼓勵陪她度過。儘管,儘管她已經不再理我。

  我掉頭去看她,是的,Cici總在她身邊,不會有錯,可她在幹什麼,天啊。她在幹什麼?!

  她正豎起那兩隻醜陋的大翅,撕咬著朋友的花瓣,吸吮著她的瓊漿!

  你會痛吧!那淚迷糊了我的雙眼,卻化做冰的形式,滯留在我寬大而狹長的葉上。

  「你要幹什麼,蛾子!」我感覺到自己失控的聲音撕裂般的在白茫的天地間無所依傍的飄蕩,像一個珍珠色的魂魄孤寂的飄蕩,沒有一個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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