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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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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棕色的液體注滿白色的瓷杯,水面晃動著,新顏映在上面的面孔被染成了咖啡色。她看著,產生一種荒謬的念頭,既然一幅畫的後面可以是另外一個世界,那麼這樣的咖啡下面會不會也有可能別有洞天呢?那裡面會不會也有一個自己?她扯動嘴角,為自己離奇的想法感到好笑,卻立即不受控制地繼續推想,如果那樣的話,這咖啡裡面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呢? 之佑半天沒有聽見動靜,一回頭,看見姐姐瞪著杯中的咖啡,似笑非笑,神情古怪。他試探地叫了一聲,「姐?你幹嗎呢?」 「嗯?」新顏回神,隨口敷衍道:「沒什麼……」看著弟弟清亮的目光,心中一動,想起幾天前他在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事情準確的推測和猜想,忽然覺得這個少年的智慧也許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測,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咋咋呼呼自作聰明的半大小子了。 「之佑,」她在他對面坐下來,認真地問道:「你對那個世界有什麼看法呢?」 「看法?」之佑咬著筆頭思索,「另外的那個我不是說了嗎?有光所以有影……所以我想大概他的意思就是說,那個世界是這個世界的影子?」 「什麼叫做另外的你?人家叫陟遊。」雖然這麼駁斥,她卻同意他後面的話,「這幾天我也這樣猜想。就像是照鏡子,鏡子的裡面,難道不是另外一個世界嗎?當你轉過去,背對鏡子的時候,你永遠無法知道背後的那個世界到底在發生著什麼事情。」 「是啊……」之佑拿過一張草稿紙,隨手畫著什麼。 新顏湊過去看,只見筆尖所到之處,是一個巨大的8字形狀的圖形。 「這是什麼?」 「你不覺得那個鳳凰的世界跟我們這個世界的關係,就像這個8字嗎?通過一個點相連接,點的兩頭,是非常相似地兩個個體,或者宇宙就是這樣構成的吧。」 這回新顏真正的詫異了,原本雜亂無章的各種頭緒,簡簡單單就這樣被這個8字歸納起來,她心中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之佑,我不得不懷疑你可能真的是個天才呢。」她由衷地說。 「我知道。」之佑也對自己創造性的歸納洋洋得意,完全投入進去,用筆尖在圖形上面指點:「連接的點是有講究的,只有當兩個世界通道處於這個位置的時候,門才會被打開。兩端大致相同,彼此呼應,」他在上面的圈裡點了一個點,「如果這個是我,」又在下面的圈裡相應的位置上點一個點,「那這個就是那個什麼陟遊了。」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為什麼那個小子就那麼幸福,做什麼鳳凰雙翼銀鳳大人,跟他對應的我就只能是一個苦哈哈的學生,太不公平了!」想到功課就心情煩亂,他使勁扔開筆,耍著性子嘟囔:「要是能換一下,我來做陟遊就好了。」 一道電光從新顏腦中劈過,腦海深處一個被忽略掉的角落在瞬間被照亮,新顏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卻無法捕捉。本能地,她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似乎只要瞭解掌握了這個事情,就能打開被封鎖的過去,找出很多謎題的答案。可那究竟是什麼呢? 「姐?你在想什麼啊?有沒有聽我說話?」之佑對姐姐的心不在焉十分不滿,「老是這個樣子,算了,我還是看書去吧。」 「啊,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之佑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下次你帶我去那個世界吧,我要會會那個陟遊。」 「你當是串門啊,說去就去。」新顏這回嗤之以鼻,「我是碰巧而已……何況說不定都是我的幻想呢,你也跟著我發瘋。」 之佑不屑地發出嘖嘖聲,「就憑你的想像力,會有那種幻想?」 一個靠枕迎面飛過來,新顏一邊惡狠狠地說:「找死啊小子!」一邊撲上去揪住弟弟的胳膊:「我的想像力怎麼了?」 姐弟兩個嘻嘻哈哈扭打起來,之佑哪裡是新顏的對手,沒費什麼工夫就被姐姐按在地毯上動彈不得。他是識時務的俊傑,立即投降:「哎喲,姐,好姐姐,我錯了還不行嗎?姐你學如愛因斯坦,智比諸葛孔明,武功高強,神威難測,東方不敗見了你也要俯首稱臣……」 新顏終於被他沒邊沒際的滿嘴胡言逗得忍不住鬆開手,捂著肚子在旁邊笑得打跌,「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這麼一鬧,倒是一掃一貫以來的陰鬱。新顏發現似乎自從回來後,自己有些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笑夠了,漸漸停下來,才發現之佑還趴在原處,眼睛盯著地毯上的某一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於是用腳踢踢他的腿,「裝死啊?」 「我有件事情想不通。」 「什麼事情?」新顏索性在他身邊躺下,姐弟倆像小時候那樣親密。 「要我接受你去了另外一個世界這樣荒謬的事情不成問題,可是石大哥呢?他曾經清楚表示他不相信有另外一個世界存在的,為什麼他這麼爽快就接受了呢?」 或許她的經歷太真實,所以他不由得相信,這樣的問題,新顏自然也無法回答,只能暗自猜測。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本不相信,但是因為某種原因,所以表現出相信的樣子來。什麼樣的原因呢?她沉默地想,目光落在掛在門後的一件淡紫色的羊毛短大衣上,那是石定襄送給她的,以補償那天在教工食堂被茶水毀掉的那件。 「太客氣了。」當時新顏這樣說,卻不好拒絕。 而石定襄微微一笑,說:「只要你喜歡就好。」 任何女性,聽見這樣的話,大概都會產生一種被寵溺的幸福感,何況對方還是石定襄這樣優秀且讓人舒服的人。新顏當然不討厭定襄,事實上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有一種莫名親切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早就熟識一樣。跟他在一起,也很舒服,他是那種無論有多少人在場,都一定會成為眾人關注中心的人,但是卻從不會讓別的人覺得被忽視,或者覺得被他搶了風頭。他臉上那種坦然鎮靜的微笑,能輕鬆地博得每個人的好感。 事事以她為先,那麼就算心存懷疑,卻不反駁置疑,表態跟她站在同一立場,也是可以預料的。只是他如果真的這樣做的話,心思難免過於深沉了些,雖說沒有危害到她什麼,卻總讓人心裡不舒服。 新顏深深吸了口氣,想把這樣的猜想從腦子裡給清除出去,這樣沒有根據的胡思亂想,對定襄不公平。應該是喜歡他的吧。新顏有些不確定,除了那種舒服的親切感之外,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似乎在期待一種更深刻的感覺,那種只是想想都會覺得刻骨疼痛,卻像毒癮一樣絕望卻美妙得讓人無法戒除的感覺。怎麼會有這樣的期待,她也不明白,就好像曾經經歷過,只不過暫時被封存起來了一樣。 自打回來後,她開始有一種習慣,把很多無法解釋的心情、感覺、印象都歸結於兩年前那次被遺忘掉的經歷。所以自然而然,她會想,或許在那次的經歷中,她真的體驗過這種蝕心刻骨的疼痛,或許那一次她認識了定襄在那邊對應的那個人。那麼將這兩種心情綜合起來分析,她可以肯定地說,那一次,讓她產生那種極端的絕望卻感覺美妙的人,不是石定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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