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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過了好一會,她終於回過神來,起身去衣兜裡翻找著什麼,翻出了很幾張毛票,然後平整好,嘴裡還說「還不夠我講5分鐘呢。」

  「怎麼啦?錢不夠?我這有,給你吧。」我從床上探出頭,望著她。她連頭也沒有抬,「不用了。我有整錢,只是不想找開而已。」

  「我這有5塊的給你吧?」我索性閒事管到底,翻找著錢包跟她說。「都說了不用了呢,我湊夠1塊就好,可以講5分鐘了。」她繼續翻找著抽屜衣櫃什麼的,陸續又找出2張破舊的毛票。「你這是何苦呢,我贊助你打好了。」我把5塊的伸手遞給她,她接過去放在我桌子上,「你好煩,我都說了不用了。我就不相信當我有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做不成?」有心?這算哪門子事啊,憋哪門子氣啊,我心說。我便靠在被子上背起書來,不再多言。

  「華南,你欠我的2毛錢呢?還給我吧。」張宗葉靜了一會子,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2毛錢?我什麼時候欠你2毛錢了?」華南幾乎是一瞬間爆發,喊出來,與此同時「刷」的一聲,她拉開床簾,騰地站起身來。

  「就是那次我們在XX地方吃烤串的時候,你忘了你欠我2毛錢。」張宗葉並沒有退縮的意思,反倒更加大聲地說道。「2毛錢?啊?我不至於的!你憑什麼說我欠你2毛錢,我怎麼不記得我有欠你2毛錢?你為什麼冤枉我說我欠你2毛錢?你別想從我這拿走2毛錢!」華南像連珠炮一樣嘣出那麼多個「2毛錢」弄得我都要暈了,耳邊嗡嗡的迴響著「2毛錢,2毛錢,2毛錢……」我的臉皮都覺得火辣辣的,平時2毛錢掉在地上她們也未必捨得彎腰去撿啊,今天為了2毛錢大動干戈沒准吵的全樓皆知,最後鬧的個全校揚名,因為這2毛錢,豈不是落的個大家的笑柄?

  「華南我告訴你,沒有你這樣的,欠了就是欠了,在黃果樹的時候我沒有和你那麼一筆筆的算帳,你有沒有佔便宜你自己心裡知道,你居然還為了2毛錢連……」話還沒有說完,華南便打斷了她的話「你說什麼?你還好意思說黃果樹的事情?每次小單你搶著付,大單你就等著我付,我有說過什麼嗎?我還不是想著同學一場?居然你今天沒事找2毛錢的茬跟我吵,你好意思嗎?」華南忿忿地把被子一甩,陽光下,可以看到很細密的塵擴散飛揚。我不禁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害怕陽光刺眼,還是怕灰塵迷眼,心裡一片黯然。

  「我找2毛錢的茬?不是你把電話線弄斷了我怎麼會想到出去打電話?我怎麼會想到你還欠我2毛錢?」張宗葉把電話聽筒拿起來,「你看,線接上了,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你怪我?我昨天只不過拔了電話線而已!就能斷了嗎?你怎麼不說是你電話打的太多電話線不堪重負了?還有,我重申並強調一點,我沒有欠你2毛錢,拜託你不要再掛在嘴邊,沒有用處,我不會當你說的是人話。」華南悶哼了一聲,從床角不知道什麼地方抽出一件衣服,抽打著被子,我不得不再次躲避那塵。

  然後她們兩人就不停的翻彼此的舊帳,說得自己對對方千好萬好,而對方對自己是千算萬計,而目的,一個是為了要回2毛錢,一個是為了否認那2毛錢。我實在忍耐不下去,收拾好書本準備出門去自習。拉開寢室門的時候,發現很多樓道裡熟悉的同學面孔,她們那種窺探的表情在一見到我以後立刻被尷尬的笑容掩飾住,且迅速四散開來。望著瞬間空曠的樓道,我回頭甩給她們一句,「很好看,不是嗎?」然後我把門狠狠的關上,抱著書本靠著牆不發一言,寢室裡,此時也是安靜異常。好一會,我才平靜下來,慢慢地下樓去。

  自習回來以後,從此不再見張宗葉和華南說話,寢室的氣氛又變得怪怪的。有一次學生會開會完以後,鄧海強把我留下來說:「張宗葉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什麼是奇怪的話?」我問他。「沒什麼。我……要是這幾天她出什麼事了,你就多勸勸她。」鄧海強露出猶豫的神色。我點點頭,納悶著張宗葉能出什麼事情呢?鄧海強為什麼又這麼說?一定有什麼事。但是張宗葉除了不和華南說話以外,情緒也不差啊。我的心裡塞滿了問號。

  §41、張宗葉的傷口(下)

  但是事情恰恰是被鄧海強說中了。那天傍晚的時候,我特別困,在床上眯著了。等我被哭聲吵醒的時候,我發現天都黑透了,屋子也沒有開燈。從張宗葉座位那裡傳來隱約的哭泣聲。我把床頭檯燈打開,看到張宗葉趴在她自己的桌子上,一動不動的。

  我趕緊爬下床去:「張宗葉,張宗葉!」我搖搖她。才看清她桌子上還有幾個空的啤酒易開罐。「哇」的一聲,張宗葉吐了出來,我嚇了一跳。她邊哭邊吐,傷心的不行。我也顧不了許多了,拿了報紙還有拖把,把她吐的清理乾淨,還勸著她,張宗葉好像完全聽不到我說什麼似的,就是趴著哭。看見她單薄的身體抖動的厲害,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憐。端了半盆溫水,把她的手擦擦,想把她扶起來擦臉,可是她的身子竟像是有千斤重,我怎麼都搬不動,只好拿了個外套把她裹住了。

  想起鄧海強前幾天說的話,我趕緊給他打了個電話。鄧海強約我出去說,我遲疑了一下,看著裹在外套裡的張宗葉,她還是一動不動的。我下樓去,鄧海強也過來寢室樓下了。

  「張宗葉最近在和她男朋友鬧分手。」鄧海強說。「什麼?鬧分手?」我驚訝地問道,張宗葉天天和周陽打電話,和以前一樣,怎麼在鬧分手呢?「啊?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和她一個寢室的,一定是知道的。」鄧海強說。「可是今天她哭的很傷心。」我和鄧海強向荷花池走去,邊走邊把張宗葉對情況描述了一遍。「你多多照顧她,她一個女孩子,不容易的。是不是你們寢室關係不好?」鄧海強忽然問道。「啊,這個。」我哈哈道,想回避這個問題。「張宗葉到底遇到什麼事情了?」我問他。看得出鄧海強在遲疑。「櫻桃。有很多事情你沒有經歷過,你不懂。」鄧海強看著我,在黑暗裡看去,鄧海強的眼睛很深很深,見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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