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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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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責任"兩個字的時候,旗原望向反光鏡中爸爸說話時認真的眼神,突然沉默了下來。 "我們家旗原被'責任'嚇住了?" "沒有。" "為什麼不說話了?" "老旗,上大學我想學建築。" 旗原說著,伸了伸手臂,懶懶地歪了下去,將頭枕在媽媽的雙膝上,眼睛望向車窗外面漸漸深起來的藍色天幕。旗原忍不住憧憬起許多年後自己的樣子來,他突然覺得人就像是年深日久的木本植物一樣,在生活中刻畫精緻的年輪。 他看到戴著安全帽在工地上忙碌的自己,他看到去參加建築師考試的自己,他也看到人們在他設計的空間裡生活或工作的場景。 可是,接下來的那一秒,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也沒有了身影……他只是感到好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那是一種足以將自己拋至另一個世界的力量。之後,自己便沒有了意識。 一個讓人窒息的黑暗盒子,他被關在裡面。他能聽到盒子外面的人談話的內容,是關於他自己的。無論他在盒子裡面如何用力捶打,外面的人都無動於衷,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了聲音。 自己會被他們永遠地丟棄嗎?他在盒子裡大聲叫喊起來。可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都無法發出聲音。疲倦和恐懼讓他無法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又聽到了盒子外面的聲音。那種就快要不能呼吸的痛苦讓他拿出了所有的氣力,拼命地掙扎,掙扎。終於,盒子被他踢開了。 那刺眼的顏色如同瞬間一齊朝他飛來的密集流螢,旗原本能地伸手遮擋自己的雙眼,卻感到一陣劇痛。 這是在哪裡?我不是枕著媽媽的雙膝在看天空的嗎?爸爸還沒有告訴我學建築到底好不好…… 爸-- 媽-- "醒來了。"有人這樣說了一句。 旗原向周圍環視了一下,那麼多的白色。因為不想躺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所以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別動,現在你還不能隨便動。"病房裡的護士連忙走過來告訴他。 "這是哪裡?" "這是醫院……" "我爸爸和媽媽呢?" "你稍微等一下啊。" 面露難色的護士看著病床上的旗原,轉身離開了病房。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過來問旗原:"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沒有?" "好痛。" "哪裡痛?" "全身……好像是背部……" 他感到自己後背有斷裂似的痛感,努力地想改變自己躺著的姿勢,卻得不到身體的回應。 "沒事,那只是躺的時間太長的緣故。但是你的手要恢復正常活動的能力的話,至少還需要10至15天的時間。" "為什麼?" "是車禍。" "車?我爸爸和媽媽呢?" …… 沒有眼淚,四分五裂的苦痛卻轟然襲向他。在別人無法抵達的大海深處,他卻要在這個黑暗旅途獨自上路,他感到世界完全失色、冰冷,心底升起一種看不到終點時的絕望。 已經三年了。 他抬頭瞥見依然靜默的《Frank Llyoyd Wright》,眼前出現第一次遇見七重時,她抬眼望向自己的清亮眼神。是她的出現,才讓三年後的這個季節開始擁有了顏色。鮮亮而溫暖的物象下面,他從一開始就相信那種偶然的交集就叫命運。可是現在,她突然的變化卻再一次讓他重新回到了以前的冰冷中。 "我想見你。" 他小聲地說著,這樣的思念只會讓內心的焦灼更加顯露,如射線般不能停止的念頭侵佔了他的整個身體。他起身來到它跟前,將它拿在手上:"Frank Llyoyd Wright……" 它,會是一道無望卻令人癡迷的痂嗎? 旗原將書貼近胸口,心裡的念頭慢慢把他逼退到牆角。他靠著牆,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將頭深深地埋進胸前很久。 這一整夜,他裹著薄薄的被子蹲在床角,眼睛直直地盯著影片裡叫"暌"的女孩為了男孩不斷離開的情節。影片最後的逆光鏡頭裡,倚門站著的少年沉默地望著遠處,那目光孤單悲傷,旗原覺得那就是現在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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