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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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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冬天的回憶 大二的冬天,我從慕尼克飛回上海。突然想回來看看父母。 妹妹走了之後,我們這樣寂寞。 媽媽沒有想到,遺傳自她的心臟病,會先奪取女兒的生命,自此身體更加一落千丈。 老爸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面對這種事,只會排遣於學術。 而我呢。我是長子,卻悲哀地落荒而逃。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有辦法忘記。 那個像雛菊一樣的妹妹,我的小妹妹,就這樣消失了。 不再打棒球。從不太悶的人變成非常悶的人。 我失去願意與別人溝通的熱情。 孤獨。卻放任自己孤獨。 在德國的山林小道上,樹木鬱鬱蔥蔥。遠遠看過去,好像一個又長又深的樹洞。 有時候,我會一個人邊走邊想。如果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是不是會看到龍貓,在樹洞的那一頭等著我。 不奇怪。我這樣悶的人還有懷念的東西。 比如棒球,比如兒時喜歡的卡通。比如,妹妹。 但懷念,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一種負擔。我在這樣的追憶中得不到一點點的安慰。只有無盡的悲傷。 被選中做交流學生,遂了我的願。我終於可以逃開這裡的一切,讓自己不要輕易地再陷在回憶裡。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忘記,並不是人類能夠賜予自己的能力。那是上帝偶然發慈悲才會給我們的禮物。 我更加地沉悶,沒有生氣。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內心腐爛風化的噝噝的聲音。 寒假,有三周的假期。 本不想回來。然而,晚上散步吹了風,重感冒。發了高燒。躺在床上,覺得就這樣死掉也未嘗不可。可又覺得空蕩蕩,人生虛幻得不甘心。 勉強爬起來煮粥給自己喝。白粥快要潑出來的時候,我哭了。很想念爸媽。 我是這樣脆弱的孩子,一直在逃避。人生怎麼會這麼痛苦。 上海的冬天一貫的陰冷,下飛機的時候,我打了電話給媽媽。我說,我回來了。 媽媽聽到我聲音的刹那,哭了。 在德國理髮很貴,一次要2,30歐。我任由頭發瘋長,終於長的好像原始人,亂亂地遮住整個臉。似乎還可以禦寒。 但還是很冷。那是一種從心底升起來的寒冷。 從某一年的夏天,我就開始怕冷。很怕。 感冒越來越嚴重,講話鼻音嚴重,含糊不清。 去醫院看病的時候,順道去看爸爸。 他說他在學校帶兩周的短學期,電信學院的學生,每天一個上午。 我晃了很久,算了差不多上午的課結束,到他的辦公室。 老師叫我直接去實驗室找他。他們還笑著說,你爸爸最近很有幹勁。 我很有些不解。去到那裡才知道,所謂的幹勁,原來是有太需要管教的學生。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 實驗室是個大教室改建而成,四面穿風。有一個後門,一直不上鎖。我從後門進去,悄悄坐在最後。 爸爸正在訓人,依稀可以聽出來非常生氣。似乎是那個女生的組合語言一塌糊塗。 我聽得老爸說,真是少有像你這麼笨的學生。口氣駭人。 那女生開始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我歎口氣,爸爸的脾氣越來越壞,他的學生總是遭殃。 然而,那女生哭了一會,突然抬頭,很響亮的說,我不笨。 老爸,還有坐在暗處的我,都愣了一愣。 那女孩用手抹抹臉,再次說,我一點不笨。 我幾乎笑出聲來。我清楚地看到老爸的臉上青紅交加的尷尬表情。恐怕第一次,有學生這樣頂撞他。 他面上神色轉了半天,口氣緩了一點,但還是凶巴巴,不留情面。「那你證明給我看。」 「好。」那女生頗有氣勢地應道,她抬頭的瞬間我看清她。 眼睛很大,臉孔小小,一張倔強下巴。咬著牙,似乎把老爸當仇人。 那天回家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心情有點不錯。想到爸爸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第二天,我又去了,依然悄悄坐在最後一排。 爸爸對那個女生還是很凶。 她還是很倔。一個人留到很晚,中飯也不吃,在那裡鑽研。 直到完成這一天的進度,一臉得意地給爸爸看。 遭批,返工,複查,再批,再返工,再複查。 通過為止。 情緒居然會越來越高昂。 看到她的時候,我止不住地有笑的衝動,然而平靜下來,卻又有點憤憤。 為什麼會那麼開心,不是應該愁眉苦臉哀悼自己不能如意的寒假麼? 一定是因為她沒有經歷過像我這樣的傷悲。 親人離去的痛苦,以及不斷被糾纏的懊悔。 回到家裡,老爸問我,怎麼你後來並沒有來找我? 我說去醫院看病了,說完便一個人走進書房坐在那裡。 這裡本來是妹妹的房間,她走了之後,父母沒有如小說中常見的那樣,保持房間的原貌,而是在一年後,將它改成了書房。 是老爸的主意,他說,小靜活在心裡就夠了,她走的很從容。 為此,我一直不願和他多說話,儘管我知道他從各方面來說都是一個盡責的好父親,但我還是不能原諒他的冷酷無情。 這個房間,儘管書架和其他的東西已經遮蓋了原來的面貌,但我的記憶卻從來都只停留在那個時候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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