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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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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沒有回答,因為在這麼鼎沸的世界裡,我清晰的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摔在地面上,跟我的心底的嗚咽,一模一樣的。 爸爸的郵件裡寫著這樣一句話——「你現在還跟唐君然有聯繫嗎,對了,他申請來日本,到我們醫院進修了,為期兩年半。」 荒誕而可笑,我想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一點,可是握著手機的手指不停地打顫,我想起一切俗套而又真實的故事,所有的迷局中,當事人總是最後知道真相的。 原來這就是他無法啟齒的事情,我不禁的冷笑起來,兩年半的時間,他也當真的自私的可以,若是他能夠站在我面前告訴我始末,我只能大度的微笑,可是如今讓我如何去面對。 裝作一無所知的大笑,還是鋪天蓋地的一頓責駡,或者繼續的沉默,都是困難的選擇。 我約他見面,他欣然的答應,地址選在南京的海底世界,他聽了之後稍稍的一愣,也沒多說就答應了。 他應該還記得,這是當年他答應我三個生日禮物其中之一。 海底世界在中山陵梅花山旁。 他在售票處等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睛依然是黑的透亮,但是有掩飾不住的疲態,我站在他身邊,看他的笑容,忽然間就失了言語,只得自嘲。 我們走在海底隧道,我伸手去觸摸那些冰冷的玻璃,有小魚成群的在我身邊遊過,五彩斑斕的魚群在手指間穿梭,頭頂上有鯊魚和海龜漫遊,我不肯向前走,靜靜的看著這些小動物們了此不疲的進行著它們的遊戲。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陪著我,我彎下腰,去捕捉一隻水母的足跡,他終於開口,「止水,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碧綠和淺藍的光芒,讓他的細緻的臉龐看起來有些恍惚,仿佛是沉在水底一般,他的眼眸裡泛著微藍的漣漪,溫柔,深沉的如大海。 感覺好像時空有些錯亂,我又看見了那天攙扶我回家的他。 我故作輕鬆的問,「什麼事呀?」 他走上前幾步,小心翼翼的開口,「我申請了去日本進修,已經批了下來。」 「是嗎,那恭喜你了。」我強作微笑,目光卻移到了那些美麗的魚兒身上。 他見我不再說話,輕輕的走到我的身邊,堅定的,但是口氣卻異常的溫和,「我不想說對不起,因為這是我覺得自己應該做的,值得去做的。」 我驚異的看著他,頭頂上有龐大的海龜悠閒的遊過,光影截然的分開,一半是黑影重重,一般是深藍蕩漾的碧波,好像隔開了兩個世界,一邊是我,一邊是他,一邊是鍾愛的理想,一邊是屈從的現實。 就在這一秒,我忽然都釋然了,他的選擇和隱瞞,在我看來都抵不過這個男人坦蕩蕩的眼神還有堅定的決心,一瞬間,我竟然徹底的原諒了他。 我想,只要他愛我,足夠的愛,我可以等。 四年,我從未後悔過,也許會再一個四年,我只希望,永遠不後悔。 和他在漢中門吃了晚飯,漢中的城牆上堆滿了積雪,店家的女兒甜甜的叫我們「哥哥、姐姐」,問我們有沒有堆雪人,我捏了一個迷你的小豬給她,小孩子興奮的開懷大笑。 只是南京的第一場雪,大的太過異常,美的有些絕望。 他帶我去他的母校,我走在大道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裡,他伸手去扶我,我順勢抓住他的衣袖,把冰涼的手縮進他的衣服裡,他冷的倒抽涼氣,我卻哈哈大笑。 醫科大的操場上隨處可見雪人,角落裡有一隻憨態可掬豬的造型,我拉著唐君然跑過去,他笑眯眯的告訴我,「這是班長他們今天的傑作,以往南京下雪,總是少不了他們的一份。」 我心情沒來由的大好,他拿出手機給我拍照,我抓起地上的雪扔他,他也不躲閃,雪球打在他的身上,濺起雪沫,跌落在他的眉眼之間,生動異常。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開懷大笑的樣子,他用雪球砸我,我連忙討饒,他不依不饒,在雪地裡追趕我,那時候他的眼睛彎彎的,那麼愉悅的大笑,衝破了所有的壓抑,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現無遺。 我想,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快樂,也很幸福。 再大的雪也有融化的時候,房檐上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敲打窗櫺,道路上蜿蜒成條條小溪,太陽出來了,融在天際,發出氤氳的光芒。 冬天會更深,然後還會有第二場雪,周而復始,最後春暖花開。 唐君然最近忙著醫院工作的交接,焦頭爛額的地步,連機票都沒有時間去定,我幫他去查航班、等出票,售票處還有一對年輕人,女孩子定的是去悉尼的航班,過完年假就要回去上學,男孩子坐在椅子上,面色複雜,目光緊緊鎖著女孩子的背影。 別人都是痛苦的接受心愛的人的遠去,只有我,仿佛只是等待他出一趟遠門,沒有悲喜,只有平靜的接受。 我想我是順其自然,已經習慣了。 和他約好時間送機票給他,值班的護士卻告知我,唐君然有手術,我便在他的值班室裡等,他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幾個檔放在桌子上,我辦無聊賴,順手去翻翻看看,無非是出國用的證件之類的東西。 忽然,我眼睛無意中撇到了其間的一個信封,頓時,「嗡」的一聲,仿佛千年古鐘撞擊在耳膜上,什麼都不能思考。 信封的地址是,「106-0046日本東京都港區元麻布4-33蔣迎熙様」。 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只聽得到自己心臟緩慢跳動聲音,耳朵裡有尖銳的嘯音,就像有成千上萬的海鳥從海平面上飛躍而起,貫穿耳膜。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像個笑話,虛假與愛意橫亙叢生的荒唐的笑話。 只有一個信封,信件已經被小心的拆閱,再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我輕輕的把信封放回原位,呆呆的立在窗前,手指無意識的放在窗戶上,冰涼的觸覺慢慢麻痹了心臟,那些曾經的溫暖,那些細碎的幸福,在心底慢慢地逝去,漸漸地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忽然就喪失了問他的勇氣,牙關在顫抖,我害怕把這一切真相揭穿之後血淋淋的殘忍,我不是擅長面對的人,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是我自己太敏感,這封信只是普通的來往,還是原本事實就如我想像的一樣,他決意離開我,重新拾起前程情事。 我心念是我的敏感,可是這麼多天以來他反常的表現像一條鎖鏈一樣,讓所有的不安和憂慮串聯在一起,我幾乎就要深信不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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