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長大(41)_易粉寒

四十一

　　34、坐著硬座來看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538路直奔武昌火車站，買了一張去X城的火車票。當天晚上8點的火車，第二天早上4點到。不知道鐵路局為什麼把時間安排得這麼變態。4點的火車站，人不見人，鬼不見鬼，豬也看不到一個啊。

　　我拿著那張90多元錢的硬座火車票，想到自己從沒有一個人出過省，從沒有整晚上都在旅途中顛簸，從來沒有坐過硬座，現在，卻因為思念一個人而心甘情願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地去看他，便覺得自己很偉大，同時心裡又有點怕怕的。

　　回到寢室我立刻給許栗陽打電話：「親愛的，我要去看你了！今天晚上的火車！」

　　他在電話那端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大約英俊的臉已經因為驚喜過度而變形了，想到能夠和他見一面，想到他是如此高興見到我，哎！愛情真偉大。

　　我讓他不要來接我了。因為火車站離他們學校非常遠，打車要花100多元錢，我們都是出生在普通家庭裡的孩子，是聽黨的話、接受党的教育繼承艱苦樸素的傳統美德長大的孩子。把這錢用來買車票夠我買張臥鋪了。我下車後就直接在車站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等天亮了他直接坐車過來找我就可以了。反正是要找地方住的。

　　他說不行，我說，就這樣定了。一直都是他聽我的，他說不過我，也不再做聲。

　　那天晚上是賈笑影送我去車站的。我擔心笑影一個人回學校不安全，讓她把鄭常也帶來。她說鄭常下午去外校打球了，沒時間陪她。我心裡升出一點點歎息。

　　7點多的火車站，人非常多，形形色色，神態各異，各懷鬼胎。我只背了一個大書包。

　　火車開動的時候，看到對面那輛火車明晃晃的燈光。我忽然想到一個詞——私奔。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坐火車硬座車廂。第一次都會記得很清楚，尤其是第一次的痛苦。

　　上車的時候還好，我有座位，車廂裡也只有幾個人站著而已。

　　我拿出帶在身上的小說，慢慢讀了起來，告訴自己，沒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坐一夜的火車嗎？不就是坐8個小時嗎？中國中小學12年教育，別的沒教會我們，至少讓我們這些花朵練就一門絕活——坐功。上課時不僅僅是坐，還要端正地坐著，不許看小說，不許吃東西，不許講話，不許亂動，不許脫鞋，還不許上廁所。所以，坐8小時火車跟我12年的坐功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歹我坐8小時可以隨心所欲地聽歌看書上廁所呢。這樣一阿Q，我的心情愉悅了很多。

　　可是這火車沿途要停N多站。不知道在哪一站，上來了一堆人。整個車廂頓時塞滿了，並且充斥著各種難聞的氣味和刺耳的聲音，看上去混亂不堪，像一節難民集中的車廂。

　　我完全看不進去書了，心情變得很煩。覺得很難受。口渴，只好不斷喝水。不斷喝水的結果是不斷想上廁所。然而，在那次那個火車車廂裡，上廁所難，難於上青天。我的座位離廁所不過只有10米的距離，但是起身，分開人群，擠出一條道路，殺到廁所門口，請那些坐在廁所門口的人一一讓開。就這樣短短10米的距離，我走了20分鐘。

　　回到座位後，我一口水都不敢喝。聞著自己身上隱約散發出來的怪味，眼淚一直在眼圈裡打轉。我覺得很受委屈，想哭，又在內心鄙視自己的矯情和嬌氣。

　　整個晚上我都呆呆地坐在那裡，很困，卻沒有絲毫睡意，心情變得很不好。那種即將要見到許栗陽的幸福感被惡劣的車廂環境毀滅得所剩無幾。

　　僅此一件事情，我就知道自己從來沒想像中的那麼偉大。我嬌氣，過於自戀。

　　終於到站了，我準備在火車站附近找個小旅館住下，天亮再等許栗陽坐公車過來接我，然而當我擠出車門時，一眼就看到了許栗陽。

　　又驚又喜，仿佛是1000年沒有相見了。我撲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了。也許是見到他太高興了，也許是太想他了，也許是一路上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多委屈，所有的情緒除了眼淚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途徑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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