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等著歌(27)_陳偉軍

二十七

　　「謝謝你那麼說。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激動不已地說。

　　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原先的輕鬆和快樂，說：「我們就不要彼此客套了！倒顯得官方了一些，跟國家領導人會晤似的！」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覺得他那流淌著浪漫因數的血液裡還攜帶著幽默的細胞。

　　「難道你真的要叫我叔叔嗎？我不願意，也不允許！你不是說我們可以當作同歲知己嗎？」他深深地注視了我，他柔和的話語裡同時還有著一種成熟的霸道。

　　我實在想不出該怎樣回答他，所以選擇了一個最明智也最愚蠢的回答：「我不知道。」

　　「何——雨——謙。」他嘗試著把自己的語氣儘量調整得青春化，以更好地貼近我的交流，「你是不想把我當你的朋友嗎？你不要總是覺得自己是學生，就低我一等。」

　　「我不敢。」我把他的話尾急急地接了過來。

　　「為什麼？」又是一句反問！

　　「我……」我的目光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被他那閃動著的光亮弄得目眩了，頓時又是一番羞澀。在他的炯炯清眸逼視之下，我的內心更加慌張了，像一座即將被千軍萬馬攻破的城堡。我的呼吸有些困難，無法仔細分辨自己此時的感想，同時也無法承受他這種直接的視線。我只好矜持地微笑低頭。是的，我確實不敢，要知道，他是一個名滿天下的作家，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頂多也只是一個愛好寫作的學生而已！

　　他不再就這個問題逼迫我，而是很聰明地調換了一個新的話題：「你平常喜歡看什麼書？小說嗎？」

　　「是的。」我回答說，「我喜歡好多作家，包括你。」

　　「你看過最多的是哪位元作家的作品？」他接著問我。

　　「瓊瑤。她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過。」我想都沒有就脫口而出，又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取笑我吧？」

　　他一聽，淡淡地笑了：「為什麼要取笑呢？花季雨季，就是瓊瑤的夢啊！尤其是喜歡做夢的女孩子們！瓊瑤的故事就是夢，美好卻又不切實際。有時候我也常常想，我自己是否也是在追求這樣的夢！」

　　我心裡某根細微的神經跳動了一下。他這句感慨又一次證明了我的猜測，他渴望浪漫，渴望愛與被愛！

　　「一會在圖書館你先熟悉一下環境，我和他們的館長熟悉。下午我想去趟海邊，你去嗎？」他真誠地邀請道。

　　他的這個建議使我又想起了家鄉的流花溪。我是那麼渴望看到海！在這樣一座沿海小城，只要坐二十分鐘的車就能到達海邊，但我卻從沒有去過！他這句話重新燃起了多年的想法，加上他那充滿感情的口吻和誠懇的話語，使我很快就答應了。

　　他有些激動，建議著說：「那你一會從圖書館出來之後應該回家一趟，再……」

　　我接過話來：「我知道，我會回去和我爸打聲招呼的。不過，其實打電話也行。」

　　「不單是這個。主要是海邊風大，受了涼可不好。你需要回家拿件外衣。」他繼續說。

　　原來他想得那麼周到！說話間，已經到了圖書館。我第一次看到了那麼多書，就是我花幾輩子也讀不完啊！置身於一排排書架之間，我聞到了一種十分親切的氣息，我分不清這種感受是楊叔衡帶給我的，還是因為這些書的緣故。但我知道，我此時的腦子裡已無數次浮現起大海，在我內心，吹卷著海風，翻滾著海浪……

　　第七章

　　仿佛是天空慢慢張開了雙臂，將光亮擁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認真地細數著白日的點點故事。於是，夜趁機悄然出現，也是賊一樣的小心翼翼。

　　入夜的海邊，少了許多人。看完了日落和晚霞的人們，也大多驅車回去了。因為沒了人們的騷動和喧鬧，就顯得寧靜安謐。海似乎也有些累了，疲乏了，困倦了，於是昏昏地躺在巨大的天地搖籃之上小憩。

　　少了點巨大的海潮，也少了點猛烈的海風。在夜色下，依然可以看見海水是緩緩而來的，撫摸了一下海灘和岩石就又退了回去。這聲音是那樣輕柔，那樣甜美，那樣透明，宛如趙若涵那如怨如訴的琴聲和歌聲，也仿佛是哄睡嬰孩的小夜曲。

　　我隨楊叔衡在這神秘的夜色下，漫步在鬆軟的沙灘上。溫柔的海風輕輕地拂過面頰，帶著淡淡的海水的鹹味，清新而又涼爽。他敞著外衣，迎著海風，緩緩地走著。突然間，他停了下來，張開雙臂，像是擁抱著海風。

　　「好美的夜海！好美的海夜！」我由衷地讚歎，不覺得也停了下來。

　　「我很喜歡大海。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我都會來到這些，與海對話，與海訴說，我堅信這是一種微妙的心靈交流。在這裡，夜因為海而出色，海因為夜而神秘。每一樣東西都需要和另外一樣東西互相襯托才能彼此成就對方的美。其實人與人之間也是一樣的。」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海那特殊氣息的滋潤和懷抱之下，延伸出了一點幽幽的感覺。尤其是他那深沉認真的論調，讓我再一次覺得自己是很喜歡聽他說話的。

　　他大踏步地走著。朦朧的月光下，我再一次留意到了他的背影，雖然模糊，卻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覺。我忽然覺得，他的背影太像爸爸的背影了！

　　我緩緩地走向他，用調皮的表情和語氣說：「你知道嗎？你的背影竟然很像我的爸爸！」

　　「哦，是嗎？」他有點兒將信半疑，但卻是一陣驚喜，然而緊接著卻是一聲歎息，「如果我能夠，但願我可以給你一份愛，尤其父愛般，看著你長大和成功！」

　　我在他那聲悵惘的歎息中驚愕了。他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我身子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不得不用輕鬆的口吻說：「也許是前世，你根本就是我的爸爸！」

　　「你也相信前世今生嗎？」他笑了，笑得有些幼稚，「如果是，那我肯定也是一個很不合格的爸爸，否則今生的你，怎麼會逃開我去當別人的女兒呢？」他的嘴角更多了一絲自嘲。

　　「不，你肯定是個好爸爸，要不，現在怎麼還會安排我們認識呢？這是緣分，躲不開的。只是我不能每次都投胎來做你的女兒吧。況且……」我斜著眼睛望著他，故意沒說下去。

　　「什麼？」他饒有興趣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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