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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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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頭,脖子裡像集紮著一些針芒般難受刺人,直到我走到拐彎處,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我機械地走完一條條的路,轉過一道道的拐角,來到了西環北路。報社設在南路,所以還得走一小段的路。西環路很長,常被人們稱作為「文藝街」。這裡包括了一系列的文化場所:圖書館、報社、出版社、作家協會、文聯、文化局、文藝館……所以,在這裡來往的人,基本上是一些「文人雅士」。 我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理了理頭髮,緊張而高興地走進在我心中顯得神聖的報社。就是在這裡,我的那些文章被編輯們選中、校對、排版和印刷,這裡是我的福地。入了大門,有一條碎石鋪地的小道,直而美,旁邊是一些花草樹木。小道上,有一位白髮老伯正輕揮著手中的掃帚,我想我該去問問。未等我開口,那位老伯已經發現了我,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棕色框的眼鏡,問我:「你找誰?或是有什麼事兒?」 我回答說:「噢,我是來找楊總編的……」 未等我說完,那老伯微微眯起了眼,說:「我就是。你應該就是何雨謙了,是嗎?」 「我是。楊總編您好!」我有些意外和緊張。 他微微頷了頷首。他望著我一副不大自然的樣子,於是笑了,令我感到他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他把掃帚立在牆角,示意我上去。在樓梯處,我忍不住問:「楊總編,您怎麼親自來打掃院子呀?」 「呵呵,有什麼不可以呢?」楊總編又一次爽朗地笑了,回頭望瞭望我說,「我老了,一些重要的工作都分配給各個責任編輯了。而我有時閑著也沒是沒事,就打掃打掃報社。」 多好的總編!說話間,已到了總編辦公室了。他先給我接了杯水,示意我坐下,然後踱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了。我坐在他的對面,下意識地打量著周圍,感到一切都很新鮮。在楊總編的辦公桌上,除了辦公所需的筆紙墨和一堆資料夾外,幾乎沒有別的什麼,只是還放了一盆菊,葉小株細,我想大概是盆野菊。由於未到季節,所以沒有開花。野菊的花瓣小,香氣弱,甚至還夾雜著有些難聞的臭味。一般辦公室的盆飾多選擇于蘭花和文竹,所以我有些疑惑和不解,不明白楊總編要將這樣一種不起眼的植物放在案頭。 楊總編仿佛一下子看懂了我的驚訝和疑惑,像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抿了一口茶,平靜地點了點頭:「去年秋天吧,我和我兒子在登山途中,忽然望見了窄小岩石縫裡的這株頑強的小生命,於是把它帶了回來。這是被別人所遺忘的不起眼的角落裡的另一種美麗。」 我再一次想起了任子雋那天的野草之比,兩份感動同時升起。但我還是驚訝地迫不及待地問:「可是,從石縫裡險惡的環境轉入到泥中,放在室內,沒有風吹雨打,它如何那麼快改變自己,去適應那麼大的環境變化?」 「你瞧。」楊總編示意我看盆內,我這才驚奇地發現,裡邊放的竟也只是一些亂石塊和細沙而已。他笑了,我也笑了。 「起初我也沒想到這些,是我那個兒子做的。」楊總編補充道。 又是他!楊叔衡……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多麼細心、多麼懂得呵護的人! 楊總編微笑地看著我,分析著我此時此刻的所想所感:「他寫了信給你,是嗎?」 我點了點頭,輕聲而簡單地應道:「是的。」 楊總編輕「哦」了一聲,隨即陷入了我無法瞭解的思考之中,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居然也會如此冒昧,都三十五歲的人了,也不懂得禮貌不禮貌,可行不可行……」 我微微抬起眼睛,接了楊總編的話說:「楊總編,您別怪他。我還想謝謝他……」然而我發現自己很不禮貌地用了一個「他」字來稱呼楊叔衡,可是這樣反倒讓我感到無比的親切了,雖然我還沒能見到他,一個有名的作家,我所喜歡的作家! 楊總編說:「你在信裡曾對我說過,你平時很喜歡看書,但沒有條件購買很多書。我建議你可以去市圖書館,那裡的書很豐富,我想你會喜歡那裡的。」 「可以隨便進出嗎?得花多少錢?一次能借多少書?」我有些興奮,一連發出了好幾個問話。 「內借免費,外借需要交納五十元的押金,等書還回去的時候就可以退回。你要是不熟悉那兒,可以叫叔衡陪你一塊去。」楊總編接著說。 我還想問些什麼,卻被一個聲音打住了。 「爸——」 外邊傳來一陣穩重又輕快的皮鞋落地的聲音,那麼富有節奏感。那是一種成熟男人的腳步聲,顯得那麼塌實和實在。然而聽得這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也隨著升起莫名的驚慌。 「爸。」那人已走到門口了,聲音裡似乎顯得高興和樂觀,那麼富有磁性和魔力,我再一次感到了親切感。我知道,來人是楊叔衡。我很緊張,有種受寵若驚,因為我馬上就要面對那個有著浪漫情懷的作家! 「爸——」有人推開了門。於是,他整個兒出現在了我面前。我驚慌而羞澀地掃了一眼。頭一眼讓我吃驚的是,他那漂亮的眼睛是那麼明亮、那麼清澈,眸子裡晃動著一點動人的光亮。我想,他這雙眼睛要是長在某個女孩子的臉上,不知要風靡多少人呢!他梳著並不明顯的分頭,方正的前額,下麵分列著黑森森的俊氣十足的濃眉。接著我再一次忍不住瞟了一下他的眼睛,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那英俊瀟灑的外表,大方風雅的舉止,聰明浪漫的氣質,都朝著我包圍而來,我甚至有些陶醉了!他也以一種新奇而熱情的眼光打量著我,含笑著,笑容裡有著欣賞和掩飾不住的喜悅。這更使我覺得臉紅。他有笑,露出一口白牙,仿佛笑我的緊張。 我緩緩地踱到楊總編身旁,低下身來,說:「爸,我給評委會溝通了,他們認為我們報紙的副刊有機會獲得最佳副刊獎。」 「好!」楊總編高興地應著,然後又醒悟似地為我們彼此介紹:「這是何雨謙……這是我兒子楊叔衡。」 「我知道……」我和他幾乎是一齊說這句話的。我們相視而笑了,在他默默的注視之下,我的臉更加火熱緋紅了。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楊總編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對楊叔衡說:「你既然有空閒過來,就陪雨謙去圖書館看看吧!我覺得她會喜歡那個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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