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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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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垂陽一身的黑,同周圍的淺白之間--和連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有圈淡淡的氣體,模糊了黑白交界。水向四周揚起白色的鬃毛,紛揚在沐垂陽頭頂,他像站在霧裡一樣。 連笑看到了沐垂陽的笑容,她最怕他這樣笑,可他又總是這樣笑,像是看穿世事無愛無嗔,煙雨任平生天涼好個秋的樣子,他認了他的命。可是是什麼命?旁人不知道,更沒份參與。 連笑忽然覺得他很陌生,像屬於一個隔世的故事,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客氣地問:"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裡去了?" 沐垂陽微笑道:"我去了一間頂尖的研究所,現在是"AIDS"優秀人才。" 連笑這才找回了熟悉和親切,說:"我知道是AI人工智慧啦,那一直是你的夢想吧?" 對面的人卻沉默著,對沐垂陽來說,沒有什麼事是只能夢只能想的。 連笑感歎道:"又是這樣,我說的明明不對,你卻不反駁我,讓自己承擔莫須有的罪名,讓全校同學都冤枉你。你是想讓我一輩子沒有贖罪的機會嗎?" 沐垂陽蹲下來,撫摸著花崗岩底盤上的刻字。上面刻著校長的名字和生卒年,兩邊各刻著一個小小的太陽--代表她的兩個兒子。 他淡然地說:"你對我無須贖什麼罪。我對我的母親,才是永遠不能贖罪。她一定對我失望至極。" 水霧包圍的世界清晰明淨,萬物都像重漆過一樣鮮豔,連笑一眼就認清了闖進來的面目。 "她終於得到你的原諒了。" 梁澤日不知何時進來了,他對著沐垂陽說。他又瘦了一點,憔悴狼狽了許多,眼睛紅腫得很大。 連笑看到他,沖上去要和他較量,手腕卻被沐垂陽緊緊地拉住。 連笑不服氣,伸長了脖子朝梁澤日大聲嚷道: "你竟然還敢過來?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然後對沐垂陽說,"就是他,一直陷害你,一直到你被我趕出學校。你快去和他單挑。" 梁澤日冷笑一聲,挑釁地看著他,沐垂陽面孔毫無表情,因為一點倦怠而讓五官更加舒展。梁澤日本來紮好馬步前來應戰,看到對手沒有發招的意思,反而有點慌。 沐垂陽轉過頭看著梁澤日,神色溫柔而悽愴,用傾訴的語氣說道:"我以為她能活到耄耋,以為我們的命運會捆綁糾纏幾十年,以為還會有很多豐富奇趣的情節,沒想到這樣就完了,世界的結束原來不是轟然一聲……" "而是一陣嗚咽。"梁澤日輕聲接道,他又靜默了,精神逐漸鬆弛下來,只有嘴角不斷顫動,像是一小束神經還無法控制。梁澤日說道,"我媽媽,嗯,我們的媽媽對你一直很愧疚,她給了我一個好的出生,沒有給你;她給了我一個富足的家庭,沒有給你。所以你才永遠勝過我,也不過是這。" 他梗著脖子做出倨傲的樣子,淚水不住地從臉上滑下。他終於明白了母親,可代價卻可怕。 梁澤日到底還是決定了,他對沐垂陽說:"格蘭高中以後的校長是你,我再不會與你爭了。" 梁澤日手上本來攥著一顆光滑的卵石,他這會子把它向水池子擲去,卵石拉出一道細長的光,撞著池壁發出涼薄的一聲響,造成絲絲漣漪。梁澤日低著頭看卵石黑灩灩的影子,別人也無法看到他的表情。 連笑由衷地高興,想站在屋頂上大聲宣告這個消息,想把沐垂陽拋向空中高呼萬歲,她轉頭準備祝賀沐垂陽,她望進他的眼裡,卻望不到一點喜悅的光。直到這一刻,電光火石間,連笑才一星半點地懂得了沐垂陽。 她笑容淡了下來,自言自語道:"我們休想用格蘭高中困住他。" 只有沐垂陽聽見了,他不動聲色地鬆開拉著連笑的手,挑眉道:"梁澤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格蘭高中的法定繼承人嗎?而且剛剛當選新任校長啊。" 梁澤日死死地盯著他,好像隨時都可能迸發出一陣京劇老生式的大笑,他說道:"我和你爭得肝膽俱裂,結果你根本就不想當校長!而且,你也不怪我陷害你……" 他聲音越來越低,忽然,梁澤日慘叫道:"你利用了我!其實你根本的目的就是想離開格蘭高中,又一直找不到藉口……這是你設下的局!" 連笑喝道:"梁澤日,不許亂說!你已經是校長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紅口白牙亂誣陷人!你先去副校長那裡商量著把未完的就職典禮辦完吧……" 她就這樣補了一個簡樸的交接儀式,感覺就像清潔女工瑣碎的交班。這樣也好,也許她不知何時還會捲土重來。 她再回頭時,沐垂陽已經走遠了--他又恢復了她第一次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模樣。 在一個淒冷的雷雨之夕,沐垂陽曾躲在一個洞穴避雨,溫暖讓他曾想在這兒棲身一輩子。雨過天晴他才發現它雖然溫暖但狹小,它仍然適合他嗎?當然不!於是,只有走出來,繼續尋覓。 連笑朝著他大聲喊: "垂陽上人!" 沐垂陽詫異地回頭,連笑恭恭敬敬地朝他作揖一拜,笑眯眯地說: "後會有期。" 新一屆"全國第一高中生"又要開始評選了,格蘭高中的候選人將在三人中選其一。他們就是:連笑、木欣欣、梁澤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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