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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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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長說完之後,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年前,他對一個剛來的轉學生,陰惻惻地笑著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就被拎到了校長辦公室。下午黃陰陰的太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一條條,沒有開白熾燈,校長擰著眉毛--有幾根眉毛伸出來,長得可怕--野蠻著眼神,說:"發誓!你一輩子不會再講起這件事。"當年還很瘦弱的小男孩,在肥大的制服裡分不清是在發抖還是點頭。副校長眼中本來流淌的粼粼水光立刻被抽幹了,他答應過的。不能說。千刀萬剮,不能再說。 連笑掩住嘴,說:"你們怎麼能這樣誣衊一個女生,她哭著跟家長告狀了麼?" 副校長不願再多談,簡陋地說:"當年我們說那個女生太愚蠢了,現在看起來,愚蠢的是我們。對了,這與你又有何干係?你的事情全完成了嗎?還有工夫翻我們的舊賬,而且竟然讓你翻出來了。" 連笑追問道:"我還沒有問完,那個被開除的男學生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偏偏是他罪加一等?那個女生最後怎麼樣了?" 副校長把玻璃杯重重地往木桌上一砸,擰著眉毛--有幾根眉毛伸出來,長得可怕--野蠻著眼神說:"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舞會的事情你策劃完了沒有?" 連笑說:"主題剛剛定下了。"神色忽然恍惚了,又說,"和十七年前一樣,豐收。" 從副校長室出來,連笑心裡百感交集--好像她真的複雜得有百感一樣。她不想讓沐垂陽像十七年前的女生一樣,被誤解和流言所傷。 "啊?原來你還活得好好的?"連笑彎腰撐著膝蓋喘氣。 沐垂陽轉過椅背,挑起眉問她:"你專程來收屍的還是奔喪的?對不起讓你白跑了。" 連笑又聽到他熟悉的聲音,眼圈竟然感動得紅了。以為在想像裡,她已經讓沐垂陽受了許多委屈,不知道吊起來打了多少回了,傷口還潑了鹽水。沒想到在現實生活裡,沐垂陽還和原來活得一樣帥而美。真的真的,一點兒都沒有變。 連笑挺直了脊樑,說:"我是來教你寫字的。" 她如願以償地看到沐垂陽擺出單手遮臉的可愛動作。 連笑說:"學手藝,找連笑。名師手把手,二十天出師,無效退款。" 沐垂陽在喉嚨裡咕咚了兩聲,連笑說:"跟你開玩笑的啦。" 沐垂陽才不情不願地放下手,連笑溫柔地說:"按照你的水準,起碼要一年才能出師。" 沐垂陽把椅背轉回去,背對著連笑說:"不好笑。咦,你不走嗎?" 連笑以為他要逐客,瑟縮地笑著給自己留客:"再坐一會,天色還早。" 沐垂陽站起身,卻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把椅子放在連笑身邊,他好像怕連笑點頭哈腰地感謝他,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你老是伶仃地站在我旁邊,像等著我給你小費一樣。" 連笑坐下,心裡像燙著一個陶瓷小湯壺。沐垂陽專注地看著電腦,連笑無聊地在自己對面假設出一個悲憤的中年婦女,擦著眼淚顫聲道:"沐垂陽這樣純良優異的大好青年,都差點被冤枉成幕後黑手,天理何存哪。" 沐垂陽回頭說:"你剛才在自言自語什麼?" 連笑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大聲說:"明天就要開舞會了,只有我一個……"她本想說"形單影隻",然後就勢邀請沐垂陽做舞伴的,但說完上半句勇氣就去了十成,只有中途改口,"只有我一個保安,我怕控制不了場面,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搭手?" 沐垂陽頓了一頓,小聲問:"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你喜歡的那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連笑沒有聽清,以為他在咒駡自己,解釋道:"我知道騙不過你,實際上,我是想邀請你當我的舞伴。" 沐垂陽繼續把鍵盤敲得劈啪有聲,連笑高聲喊道:"我付錢還不行嗎,時薪允許討價還價!" 沐垂陽不說話,連笑估計著他在挑選一種最傷人的拒絕方法。真是的,明知道他不會答應,還要做無謂的嘗試,她準備改口說自己是開玩笑的,沐垂陽卻忽然說:"我一定要跳舞嗎?" 室內沉寂了一會兒,連笑才結巴著問:"為,為什麼,答應?" 沐垂陽看著連笑,笑著說:"就是為你這個表情,也值回票價了呀。" 連笑趕緊把剛剛因為驚詫而錯位的五官擺回原位,靦腆地笑道:"不用跳舞,因為我也不會。不用高調,人來了就好。明晚六點在籃球館集合。" 萬遂悲哀地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會,不僅是眼前的立體幾何題目,他發現自己對待女孩子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腦袋"咚"的一聲倒在桌子上,光滑冰涼的桌面貼著他的臉頰。 對面的木欣欣抬起頭,對他指了一下桌子上方懸掛的水藍色的標識"靜"。 他示威地瞪著她,又用尖下巴重重地在桌面上磕了兩下,疼得眼淚就要飆出來了。他含著淚對木欣欣說:"我右邊那個人不停地抖腳影響我思考問題,你怎麼不去管他啊?" 木欣欣假裝沒聽見。 萬遂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深藍色手帕,裝成古裝劇老媒婆的樣子抹著眼淚,木欣欣心裡一角好像被撬動了,她想到了那塊包著作弊選票的蝦子青手帕,於是問道:"萬遂,你有沒有一塊……" 她問到一半忽然覺得可笑,選舉校長那時候,萬遂和她一點交際也沒有,他有什麼理由幫她作弊?而且現在忽然問起他的私人用品,難保不會讓萬遂誤會自己加入"萬遂國際後援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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