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站女孩(12)_邱俊

十二

　　馬小姐看見我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跑，下巴就掉了下來：「啊？」

　　情形不妙，才上班幾個月時間，就已經得罪了公司的同事，而且還是公司裡出了名的大嘴巴廣播員，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唉，這就是動感情的後果。

　　我路過藥店的時候，想到有可能像昨天晚上那樣的失眠，趕緊去買了一瓶據說效果非常好的安眠藥，以作不時之需。

　　10

　　當我坐上公車以後，我就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去想楚楚，想她的笑容，想她的憂鬱，想她給老阿姨們讓坐的時候從肩膀上披散下來的長頭髮。

　　那時候如果公車玻璃窗是打開著的話，輕輕的風就會吹動她耳邊的頭髮，我想像著她發梢舞動的情景，感覺到一種無比恬靜的美麗，這一刹那，我的心裡湧起一股無法平息的衝動，那就是我需要馬上把這種美麗表現出來。

　　我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明白，這是怎樣一種征服人心的美麗。

　　如果我是詩人，我一定會寫出靈光閃顯的詩句來，但我不是，突然我想起我的理想，光線與色彩強烈的世界，我要把這動人的情景畫下來。

　　回到家裡，我趕緊像個瘋子一樣四處翻我的東西，然後拿出畫布、顏料、畫架，調色刀，調色板……我的手激動地打著哆嗦，把松節油都打倒了，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耳豉裡響著咚咚咚的聲音，很害怕我的這種強烈的創作衝動會轉瞬即逝。

　　佈置完以後我就開始沉浸在楚楚的世界裡，沉浸在楚楚那淡淡的憂傷裡面，沉浸在她那善良而可愛的世界裡。

　　找准感覺以後，我就開始解決技術方面的問題。先是構圖，怎樣才能給出足夠的空間，車內不夠，窗戶不夠，楚楚的空間位置，與我所想要表達的感情世界，光線，明亮的光線與色彩，內心衝突與臉上的表情，怎麼樣去合理的表現出來？

　　我需要試著用各種辦法表現出——那種明亮地光線衝擊與色彩的矛盾與和諧，在一堆構圖中，考慮到人的觀察習慣與閱讀方式，我選擇把楚楚放在畫正中央偏右的位置，如果放在左邊，平衡感就沒有了。左邊的留白是窗外的虛化的景塊，右邊身後是空曠的車廂。

　　但是作為我的觀察視角不能太遠，因為車廂的空間不夠大，所以楚楚的身體只能畫出上半身，半側面孔就是整幅畫的重點所在。

　　不，還是不行，如果把車廂作背景對一副油畫來講似乎總是不大好，缺乏美感，就像寫生畫中畫上電線杆一樣大刹風景。那改成面對窗口的房間好了。如果這樣的話就需要大尺寸，才能把人物整體畫出來，於是我把壁廚裡那兩張142公分x160公分的畫布拿了一張出來，在我上美院的時候就買來放在那裡直到現在也沒有用，因為一直沒有機會畫這麼大尺寸的畫，我完全沒有考慮到這麼大的一副畫需要畫多久。

　　然後就是坐在畫面正中央偏右的楚楚，背對著畫面，身著鮮豔的衣服平靜地側著頭看窗外的景物，窗外吹進來的風拂動著她的長髮，眼裡充滿著深深的憂鬱。就這樣我沉迷在楚楚的世界裡體驗著她的感情，她的憂鬱，然後選擇那些能固定表現出憂傷、平和、衝突與矛盾的線條與色彩來表現。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為了獲得光線與色彩的表現力，我選擇了先用國畫式輪廓線描，然後是素描，接著把膠粉顏色簡單地薄塗打上亮色底，再用油畫顏色進行厚塗加工，最後用透明畫法表現玻璃窗景色及楚楚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因為畫的尺寸太大，我不得不畫一點然後就退遠一點觀察，就這樣不停地退，不停地畫，又不停的退回去看，我完全在這幅畫面前入了迷，感覺自己像燃燒的一團火焰，經久不熄。

　　當我用油畫顏料塗完基本調子後，大體的工作終於做完了，剩下的就是需要花更長時間的細節的修改與調整了，我長歎一聲，一種強烈的饑餓感覺襲來，我看著窗外，天色已經又暗了下來，而我不知不覺地在畫布前從昨天中午站到今天傍晚，除了不得不去上過三次廁所，沒有吃也沒有喝，想到這裡，我的腳才開始抽筋似的哆嗦，但是腦袋裡仍然興奮異常，像是服用過多的興奮劑一樣，激動萬分。

　　我幾乎是用跑的速度沖到後面街上的麥當勞店裡，一口氣吃掉了四個漢堡，走出來居然還覺得餓，於是在超市里又買了一包饑不擇食填肚子的食品，回到家這包東西也吃光了，我鞋子一扔，脫得精光地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11

　　週一的早上，我醒了覺得渾身酸痛，小腿酸脹，一邊抓著衣服穿一邊爬起來就跑到畫架前面去看，總覺得有些東西還沒表現出來，不行，今天早上我還要仔細觀察一下楚楚。

　　但是如果楚楚上車看到我坐在最後一排的話，她也會坐過來陪我聊天的啊，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想到這裡，我就自然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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