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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尹安瞪圓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後媽型卦師,有些不滿:「那只麋鹿也太可憐了吧,等了六輩子都沒等到?」

  老人眨了眨眼:「就算等到了又能怎樣?她前世是一隻獸,他前世是個道士。這本就是一段孽緣。」

  尹安拍案而起:「人猿金剛都能跟娜奧米沃茨發生關係了,一隻溫柔漂亮善解人意的小麋鹿為什麼就不能愛上一個道士?」

  顯然,她已經在潛意識裡將自己約等於那只溫柔漂亮善解人意的小麋鹿了。具有這樣一個充滿傳奇的前世,對一個陷身于愛情中的姑娘來說,是極具誘惑力的。

  老人慧黠一笑,那張乾癟的嘴頓時盛放得如同一隻菊花:「別激動,小姑娘。我只是在講一個故事,我什麼都沒有說。」

  尹安都男左女右地跨過了門檻,還能聽到老人遠遠傳來的偈聲:「放手即成佛,麋鹿兒,你還不悔悟麼?」

  尹安慌裡慌張地轉頭四顧,四周煙霧繚繞,關公紅面流光,怒目圓睜,手持青龍偃月刀,仿佛也在怒斥,麋鹿兒,你還不悔悟麼?尹安掉頭就跑。

  跑到門外,一眼看到紀染,清瘦,淡定,那麼清冷那麼孤絕地站在那裡,四周陽光萬丈,兜頭而下,映得人眼睛隱隱作痛。他看起來好像離自己十萬八千里那麼遠。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忽然一陣心慌。這時紀染轉頭看到她,嘴角就綻放了一朵笑容,叫她道:「呆著幹什麼?這一身仙氣的,都快趕上佛像了。」

  她才忍了忍眼底的淚,快跑幾步,撲進他懷裡,身子猶自如同海綿遇到了水,緊緊地擁住了他。紀染有些奇怪,不敢動,任她抱得緊緊的,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肩,輕聲在她耳邊問:「怎麼啦?怎麼啦?有我呢,乖。」

  尹安不出聲,只雙手猶如八爪章魚一般藤蔓纏繞著依附上了他高瘦的身軀,聲音有些低啞地輕聲道:「我們回去好不好?紀染,我有些累了。」

  紀染沉默了一下,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輕輕地笑了:「好,我們回去。」

  到了賓館,尹安還是低著頭沉默,一臉的悶悶不樂。紀染猜到了大概,所以也任由她扯住胳膊,跟她一起坐在床上,扳過她的小腦袋,輕聲問:「怎麼啦?那個大仙說什麼壞話惹到我們快樂小超人啦?」

  尹安頭埋得低低的,有些沮喪地道:「沒什麼啦,我自己嚇自己罷了。」

  「來,說給我聽聽,我給你當當狗頭軍師,批判一下這種封建迷信思想的危害。」

  尹安情緒依舊低靡,紀染半天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正打算進行下一項規勸內容,就聽到小姑娘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眼睛清澈明亮的麋鹿?就在你再也沒有回去過的樹林裡,那天……那天夕陽西下,你對她說,下輩子,你會不會變成一個嬌柔的女兒家?」

  紀染有些好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才讚歎著點了點頭:「弄了半天,你還自比麋鹿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啊。不過確實,雖然沒有七分相同,也得有三分神似吧。」

  尹安鼓著腮,橫了他一眼,義正言辭地道:「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呢。這是那個卦師……你不相信前世麼?」

  紀染在心底一聲歎息。果然女人都是不能用道理來衡量的。所以他採取了更直接的方式——一邊笑著附和道,相信相信,一邊抬住手裡那個溫軟滑膩的小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住了那個猶自喋喋不休的嘴……天地安靜了。

  尹安漸漸覺得頭重腳輕,身體漸漸滾燙。她呻吟了一聲,雙手吊在他脖子上,身體已經癱在了他的身上。空氣越來越滾燙曖昧,兩個人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紀染的一隻手從腰間往上滑,遊移不定地滑到了尹安胸前。尹安身子一緊,嚶嚀一聲,臉上騰地紅了。紀染略帶喘息地離開了她的唇,眼底已然是一片幽黑。他嘶啞著聲音,貼著她的耳垂輕聲問她,可以讓我看看嗎,我的小姑娘。

  沒等尹安回答,紀染的手已經探進了她的上衣,另一隻手有些緊張有些忙亂地解她上衣的扣子,片刻之後,尹安潔白無瑕的上身便像美麗的人魚一樣一覽無餘地展示在他眼底。他微不可覺地歎息了一聲,欺身吻住了那抹嫣紅。

  待兩人熱血沸騰地赤誠相見,最後的關頭,紀染卻只是緊緊地貼住她,像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所希望的一樣,只是死死地抱緊了她,貼著她的耳朵,反復地說,傻姑娘,我不能,我不能。我那麼愛你,可是我不能啊。

  那段記憶就像一段抹了豬血的朱色宮牆,初始總覺甜美鮮豔,時間久了,往事散盡,就成了深色的污點,越拼命地想要抹去,越力不從心。

  在他們分手之後,尹安於一個冬日的晴朗午後,再度去了那個關公廟。冬日蒼白荒涼的背景下,關公廟的朱色牆壁也覺得分外刺眼。庭院裡照舊煙火旺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她徑直去找當年的那個卦師,卻在東廂房的那間屋子倉促地撞上了一雙澄澈的雙眸。那雙眼睛的主人告訴她,當年的那個卦師不久之後患了老年癡呆症,過了一年就去世了。她終究沒有等到這個故事的結局。

  從寺廟裡出來,她站在旁邊的小土丘上,面朝著西南方向,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卦師的故事裡,那個輪回了六世,苦苦等愛人而不得的執著的麋鹿,原來並不是她。

  只是那個時候,換作是誰,都不會想起那個女孩的吧。

  她叫紀墨。

  尹安第一次知道她叫紀墨,是在冬天的盡頭。那是尹安到了北京之後的第一個冬天。在這個冬天裡發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她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尹安是一個堅忍不拔的南方姑娘,尤其在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就變得更加前仆後繼。

  在尹安表白完落寞萬分地備戰了期末考試,有驚無險地過了之後,寒假就正式來臨了。北方的城市,寒假總要比暑假長一些。尹安聽說紀染一考完試就坐車回家去了,她追到車站時,連汽車的尾氣都沒有見到。這註定是一個沒有紀染的寒假了。她落寞萬分地一個人回去買票,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了朱戈弋,一件咖啡色的羽絨服,縮著肩來回踱步,看到她垂頭喪氣地回來,一個健步就沖了過來,擺開架勢準備開罵,一看尹安這表情這聲勢,氣焰一下子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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