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地水鸞宮明月姬 | 上頁 下頁


  「嘿……」我扯開嘴沒什麼意義地笑了一下,我怎麼能告訴他,木字和八樵說不定正玩火拼遊戲玩得不亦樂乎,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下呢。

  我和玉字火速趕回地宮,留下兩個人來運送金字的屍體。玉字對金字的死似乎半點都不吃驚,他讓娘給教壞了,除了我的命,這世上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裡都不叫命。

  其實在金字之前,連我自己也一直是這樣想。

  可是……金字……為了保護我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地宮深藏在地面之下,龐大而神秘,聚集了多少朝多少代的財富,入口是信陽城許多匪夷所思的地方。我們從西城牆茅廁旁邊的一個地道口爬下去,雖然這是距離我們所在的最近的地方,可我還是覺得很奇怪:「玉字……你說……」

  「什麼?」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不小心爬錯地方,就從茅坑裡爬出來呢?」

  「呃……」玉字回過手來猛敲我的頭。

  我欲哭無淚,只是假設嘛,幹嗎這麼激動。

  穿過長長的通道,抬眼就是高不可及的地宮大門,暗紅色好像凝聚了許多人的血漬,題詞是「地水鸞宮」。名字很好聽,其實就是多年以前留在地下守皇帝陵墓的人,代代繁衍,不能見光,成就了我們這樣的怪物。

  推開門往裡走,悄無聲息,我心裡一沉,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血腥氣,我抓住玉字的衣袖,他看了我一眼,往前拐過一處欄杆,忽然嬤嬤撲到近前:「不好了,宮主,你可回來了,八樵和木字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現在……」

  我們趕了幾步,到寢宮門口,見木字倒在地上,胸口插著八樵常用的匕首,而八樵被木字掐著脖子,臉色已經發青。我走過去,拾起丟在旁邊的豌豆糕,都是我的錯,是我誤導木字,讓他以為八樵看上了其他人,想致他于死地,其實這豌豆糕裡下的只是迷藥,八樵想做的,只不過是迷倒他而已。

  連我娘都誇木字為人謹慎寬厚,他和玉字金字都不一樣,對我一直很客氣,很溫柔。我伸手想合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瞑目的眼睛,剛碰到他的眼簾,忽然身後風聲微動,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那人卻已經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子,她很激動,聲音顫抖,我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宮主,你可算回來了,我等你等得眼珠兒都綠了。」

  玉字一看情形不對,剛想動手,那人在背後狠勒了我一下:「你要敢動一下,我就弄死這臭丫頭!」

  躺在地上的木字微微一動,死而復活,不敢看玉字的眼睛,慢慢地退到了旁邊。

  好得很呐,這傢伙要美人兒不要性命,被八樵成功策反,裝死來陷害我。

  「八樵。」玉字聲音還是穩穩的,冷冷的,掂著手中的劍說,「我不跟你講老宮主待你不薄這種事,相信你也不記得。我只告訴你我手裡這把劍有多快,不信你就賭賭試試!」

  八樵冷笑:「你要真能比我快,還有心思跟我說這種廢話?」

  可是她的手一直在抖,這些人都很怕玉字,只拿我當紙老虎。

  「我說過,我們可以賭……」玉字剛要動,八樵尖叫一聲。

  「我要解藥,我只要解藥,說什麼待我們不薄,玉字你瘋了嗎?他們拿毒藥喂我們,也不管我們死活,扯過來就罵,想起來就打,他們不拿我們當人,玉字你自己也不拿自己當人!」

  玉字微微一震,臉色有些暗淡了,八樵趁這工夫扭著我往後退,在我耳邊低吼:「死丫頭,把解藥交出來,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命!」

  靠!這王八蛋,還拿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來威脅我,我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懶得再用了。拿眼斜了她一下,見她臉漲得通紅:「沒有,反正我給了你也是死,倒不如咱們一起死,我娘在閻王爺那兒等著你呢!」

  八樵大怒,手指扣緊,我吸不上氣,耳邊開始嗡嗡作響,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真的要死了,不知道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反正我死了他們也都活不下去,這麼一想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頭漸漸地歪過去,忽然脖子上的手一松,大口的空氣湧進來,我喘息著,冷冷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八樵。

  我是什麼人,從小就跟血和屍體打交道,真死假死的血腥濃淡氣味我在一瞬間就能聞得出來,想拿這種手法來騙我真是瞎了眼。我靠近木字的時候就已在他們身上下了迷迭香的毒,這種毒藥無色無味,對平常人並沒有什麼害處,但地宮裡的人心虛氣短,只要情緒一激動,迷迭香就會變成鎖命的小鬼!

  木字一見情形不對,就想往後跑,被玉字一劍釘在胸口,哼都沒哼一聲就死掉了。

  這回可是真死,不是玩過家家,嬤嬤、宮女和所有參與到這件事裡來的侍衛,被玉字手下的兵圍剿,哭的哭、喊的喊,血流如河,整個地水鸞宮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死一百八十三人,傷十二人。」玉字向我報告戰況。

  我看著他的臉有些出神,這個口口聲聲說保護我的人,在緊急關頭卻並沒有出手,也許他是怕傷到我?還是比其他人更盼著我死去?

  這可真是個謎。

  「都殺了吧。」

  「是。」

  屍體被投到焚化爐裡,燒了三天三夜,血腥和骨灰的氣味始終在地宮裡回蕩,最後是金字,他是個很隨和的人,在他眼裡我沒有錯,那些人也未必就不對,所以應該也不會嫌棄他們。我把他的骨灰收好,放在一個簡陋的盒子裡,在半夜裡偷溜出地宮,爬上了西山的山頂。

  那是初春的天氣,山頂上涼風陣陣,我迎著風站了一會兒,打開盒子,抓了一把金字,順著山澗撒了下去。沒有人喜歡呆在陰氣森森的地宮裡,愛笑、愛熱鬧、愛玩的金字也一定不喜歡。

  我跪下去,對著那山澗拜了三拜。

  對不起金字,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想做好人來著,可是誰也不肯給我這個機會。那可不可以這樣,我三天做好人,三天當壞人,可是連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我抬起頭,長長地籲了口氣。

  旁邊也有人長長地籲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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