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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皇族啊,朵朵說,我從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這麼清閒,還無憂無慮!

  是應該找份工作,笑笑肯定道。入睡前笑笑把她的建議對他講了,當時他正在讀《史記》,無暇回答她。

  這弄得笑笑無法入睡,拖到十二點她又一次坐起來問了他,沒想過去上班嗎?她在屋子裡晃了一圈,把所有的燈都點亮了。

  終於把小天從戰國時代拉回到社會主義社會,他茫然地抬抬頭,評論道,我還是弄不懂張佳瑋為什麼選信陵公子做筆名。張佳瑋是小天的一位作家朋友,但他從不讀他的作品。

  即使在那個朝代人們也是靠勞動吃飯的!

  不一定,他懷疑道,有門客。

  她生氣了,任憑燈亮著,轉過身把自己蒙到被子裡睡覺。

  社會主義距戰國時代將近三千年,再說旁邊的氣氛也使他難以踏上時光之道。他俯下身哄了哄笑笑,趁她情緒好些表明了他的態度。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猶豫才上了班,他說,但當我坐在辦公室的第一個上午就厭倦了,之後我卻猶豫了半年才把工作辭掉。

  在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成熟的時候,笑笑也不願再說什麼了。可是她還要工作。第二天上午還要受命去採訪一位臺灣作家。八點到十點她簡單翻了翻作家的幾本書,隨後她把採訪約到新天地的一個餐廳。

  那位作家一上來就抱怨酒店的環境好差,一個晚上都被床上的蟲子攪得睡不著。

  怎麼可能?蟲子?

  是蟎蟲,他深思後回答,看不見的。

  這跟她印象中的臺灣人一樣,都特矯情,男的像女人,女的像花。中午快要結束之時她問了她最想瞭解的一個問題,除了寫作,您現在工作嗎?

  他表示他已經是一位職業作家了。

  那您空閒的時間多嗎?都用來做什麼呢?

  多,他又沉思起來,我空閒時候我就是發呆,對著我的鳥或是一盆花,我可以看一下午。

  在思考創作中的作品嗎?受不了啦,她自己都聽不下去這麼噁心的採訪腔了。

  什麼都不想,他說,我腦中一片空白,因為我要感受最自然的東西來享受生活。

  或許是我的錯,她想。回家後她把這些對小天講了,順便委婉地道了歉,其實不上班對你這種藝術家來說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小天嚇了一跳,差點沒被一口煙嗆到。他想起小時候老是被他父親從遊戲廳揪著耳朵拎回來,要是他有一天他父親告訴他其實偶爾去遊戲廳玩幾次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他也會有這麼大反應的。

  那一晚炎熱無風,天亮笑笑醒來後繞房間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他,出門時看到他正坐在吉普車裡瞪著眼睛往前望。

  想什麼呢?她敲著車窗問。

  他沒聽見,經過一夜的錘煉,兩隻眼睛都瞪得發直了。

  她想起昨晚的談話,試著回到採訪腔調問,您現在是在一片空白中享受您的生活嗎?

  也不全是,他搖開車窗,一臉茫然地望著她說,我在想,我怎麼才能做到什麼也不想。

  就算是不上班,也總得做點什麼事來賺錢生財啊。這是李小天入住半個月以來讓他苦惱的眾多問題之一。笑笑說他可以擺地攤做些小買賣。這樣沒什麼時間限制,想在家發呆就可以隨時發呆,她說。

  小天搖搖頭,認為這些工作毫無創意,只有頭腦簡單的人才會這樣做,不過他倒是覺得能從最近讀到的故事受些啟發。小說名字叫《呼喊特裡莎的人》,大致講一個人在廣場上對著一排高樓大喊特裡莎,幾個熱心人過來幫他一起喊,大家數好一二三,一起喊—特裡莎!雖然有許多住戶打開窗戶觀看這一奇境,但沒一個是特裡莎。人越來越多,女孩的名字響徹整座城市,可是沒人注意那第一個呼喚特裡莎的人早就離開廣場了。

  笑笑講以前有一人在街上一直仰頭,弄得好多人都跟著仰頭望。結果發現那個人只是流鼻血而已。

  一定可以賺一筆。小天對笑笑說了自己的想法。趕在週末之前他們進了貨,星期六傍晚人最多的時候,笑笑站在人民廣場捂著脖子仰天望。十分鐘內都沒人理她。散步的人們各自有各自的樂趣。最先上當的是一個衣服髒髒的孩子,他將討來的零錢一股腦塞到口袋裡,便站在旁邊往天看。

  什麼呀?孩子問。

  笑笑沒說話,像個上了彩的雕像一般動也不動。這是小天安排的,像笑笑這種毫無演技的演員,就只能給她定做一個沒有臺詞的角色。

  求乞的孩子叫來了同伴幫忙看。越來越多的行人跟著仰頭。小天事先並沒料到這一點,在上海引起潮流的是這些討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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