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地面的天使(95)_小米拉

九十五

　　原本一絲不然的明台突然落下一點灰塵，之前我沒有去擦，於是那灰塵越積越多，等我想擦的時候，不管再擦多久，終究還是會留下印記。

　　我望著他白色的背影，不久之前，我還在那樣一個懷抱中失聲痛哭，為了另一個男孩，他溫暖的懷抱，湖邊的微風，細細潔白柳絮，我想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珍藏了吧。

　　可是一顆心，只能給一個人。

　　他比你先到，白立群，註定是我對不起你。

　　放學後，我垂頭喪氣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走出教室。

　　他一路不知走向哪裡，只覺得越來越偏僻，周圍的房子都變得很矮，還有一些是破破爛爛的。

　　我終於提起精神四下打量起來，腳上踩的已經是陰溝裡面冒出的黑水，周圍破敗的小巷間幾個頑童吵鬧的聲音傳來，不知誰家的狗放聲大吠，一座低矮的閣樓陽臺上，一個穿白背心的老頭悠閒地坐在竹椅上搖動。

　　周圍從那些低矮的房子裡面傳來炒菜的聲音，各色香味自那些煙薰火燎的油乎乎的玻璃窗中傳出。

　　這裡是？

　　白立群帶我一直走出那條巷子，來到小街前的一排鐵護欄前，縱身一跳便穩穩地坐在了上面。

　　我吃驚地看著他，不明白這種舉動怎麼會是他做出來的。

　　白立群朝我一笑，伸出手來拉我。

　　管他呢，連他都不注重自己大少爺的形象了，我這個小人物爬護欄這種行徑又有何妨？

　　拉著他的手，我也跳了上去。

　　他卻並不準備下來，就在護欄上穩穩坐定。

　　我也不下來，看他究竟要搞什麼東東。

　　「其實我們家並不是一開始就很富有。」白立群開口了。

　　仿佛在敍述一件與已無關的事情，但我從他波瀾不驚的話語卻聽出了他十分的無奈以及萬分的渴望。

　　「我七歲之前的記憶，就一直是在這個小巷子裡面。那個時候，爸爸還沒有做生意發達，媽媽溫柔賢淑。我們一家人儘管窮，可是每天我卻不知道多開心。因為一從學校回來就可以一家人一起坐著吃晚飯。那個時候，媽媽做的菜，你不知道有多好吃。」

　　他的眼光變得柔和，嘴角也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是陷入了那美好的回憶之中。

　　「可是後來，爸爸突然賺了一大筆錢。我們家從此搬離了這裡，我也進入了最昂貴的貴族學校。家裡請了很多的傭人，住很大的屋子。爸爸媽媽卻開始經常吵架。我因為幾次考試都還不錯，就被那些見錢眼開的學校老師譽為天才，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摘下這個光環。那以後的物質生活雖然很富足，可是我再也體會不到曾在這小巷中出現的快樂。」

　　「我頂著天才的光環一路升到中學，一進學校，周圍的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同。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剛開始我還很享受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久了之後，變得十分的難過。就好像當你醒悟過來那是一杯毒藥，卻已經喝下喉嚨再也吐不出來了。」

　　我靜默一旁，看他眼中的哀傷神色，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才好。

　　「都會好的，相信我，只要你敞開心扉，你的朋友會越來越多，你就不會再感到寂寞了。」

　　我望著那條熱鬧的貧窮小巷，誠懇地說道。

　　白立群的話讓我第一次認真地思考起自己的價值觀。

　　原來並不是有了金錢跟名利才能給人帶來快樂啊，我們眼中所看到的那樣一些平凡的人，貧窮的小巷子裡面的人，也許他們的富足卻是那些有錢人永遠也體會不到的。

　　「也許吧。以前我也嘗試過。像一個普通的高中男生一樣，打架，蹺課，考試不及格。可是，那樣一些叛逆的舉動只會讓我的母親跟父親傷心。還有周圍的人。那些對我充滿期望的人傷心。於是我就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了。」

　　他靜靜地說著：「可是後來又遇到了你，你讓我很感興趣，你一開始並沒有將我看得高高在上。」

　　「哪有，你就是我心中的富士山，很高很高的。」我忙道。

　　「呵呵，是嗎？」他輕輕一笑。

　　「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吧，不過呢，你是我見過的挺真的一個女孩子。雖然有時候看你裝淑女裝的憋紅了臉。不過那種感覺還是很好玩的。語胭，你天生就不善於偽裝的呢！」

　　啊？連我裝淑女這檔子事情都被他看出來了？真是糗斃了。

　　他轉頭看到我臭臭的臉「幹嗎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就是因為你想什麼都寫在臉上，所以我這個IQ跟EQ超級高的人才被你在心口上撞了一下咧！你這樣的異類，當然值得我好好研究一下啦。」

　　「哇，說什麼啊，越說越離譜了。」我厥著嘴不滿道。

　　他輕笑了一下，又歎了一口氣。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啊。」

　　「明白什麼？」我問道。

　　他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我知道我的情敵一定是很厲害的，不過我說了這麼多我悲慘的人生，怎麼也能博一點同情分吧。」

　　啊？不會吧。

　　「你，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我瞪大眼睛望著他。

　　他一把抓住我撐在鐵護欄上的手按向他的胸口：「真，當然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似被燙到一樣趕緊抽回手，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今天的白立群怪怪的呢，哪有人用那麼漫不經心的表情說出那麼認真的一番話啊。

　　白立群聳了聳肩：「這樣都打動不了你，看來我還真的是魅力不夠。」

　　「哪有啊，白立群同學，我現在告訴你，你的魅力很大很大，我們學校不知道有多少女生都喜歡你哦，你可千萬不要對自己沒信心。」我認真地看著他說。

　　白立群歎了口氣，仿佛一片葉子飄落：「可那都不是你。」

　　他說完轉身跳下了護欄，在鐵欄下眯起眼睛仰頭看著我。

　　「王語胭，那天投籃的時候，我對自己說，球進了的話，我絕對不放棄。可是現在，我終於決定放棄了，我們還能做朋友吧。」他大聲地說道。

　　「當然，當然。」我忙不迭地點頭，也想學他那樣瀟灑地跳下去，卻因為鐵欄有點高而不敢。

　　我朝他伸出手：「拉我下去吧。」

　　白立群笑著搖搖頭：「如果我再拉你的手，只怕有人翻的不是醋壇而是醋甕了。」

　　他話音剛落，小巷的一個牆角就閃出一個暗金色的人影。

　　我定睛一看，差點沒從鐵攔上摔下去。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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