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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民亨繞過空曠的焚化場後走進了教室,朝向一台已經老舊的鋼琴走去。他正打算要按下鍵盤時,喇叭裡傳來了廣播。民亨靠在鋼琴上靜靜地聽著廣播,那是莎拉泰茲一首叫做《第一次》的詩。

  「請用思念的眼神轉身確認緊跟在你身後的我……萬一……我的初戀再度呼喚我的話,該怎麼辦呢?」

  廣播結束後,民亨便走出了教室,在校園圍牆四周走了一圈後,就淒涼地走出了校門。環繞校園不斷地回憶過去時光的民亨,原本臉上充滿了悲傷,但每走出校門一步,便開始一點一滴地從臉上消散了。民亨下定決心要把這次當作是最後一次對俊祥的依戀。

  有珍跟勉強撐著身體的母親回到了春川的家。然後,有珍想說既然已經回到了春川,就順便把喜帖拿給老師,於是朝向學校前進。有珍從公車上下車後,只是用懷念的目光注視著學校,沒有立刻進去。難道是因為有珍已經感受到民亨為了要找尋過去的時光而正在環繞著學校嗎?

  有珍在教職員室沒找到魔頭老師,便前往廣播室。但是老師也不在廣播室裡。下午,在廣播室裡聽著學妹們發牢騷的有珍,告訴她們要感動老師的好辦法就是朗讀關於愛情的詩。學妹們聽到有珍說只要把所有的廣播都像朗誦詩詞一樣念出來,老師就算聽到的是新聞,也會被感動時,大家頓時拍手叫好。

  這時一個學生拿了詩集走了進來。打開麥克風開始朗誦《第一次》。

  「萬一,我的初戀再度呼喚我的話,該怎麼辦呢?」

  聽到朗誦有珍陷入回憶,眼角開始濕潤了。有珍從位子站了起來,經過了焚化場,走進了放著鋼琴的教室。她按著鍵盤感到一股莫名的氣息。是一種有人剛剛在這停駐一下又走的氣息。而且還是一種絕不陌生的氣息。

  明亮的陽光比稍早更強烈的光芒射進了教室。陽光實在太耀眼了,讓有珍睜不開雙眼,這時有珍突然滴下了一滴眼淚。

  她立刻闔上了鋼琴的蓋子,鋼琴頓時發出了厚重的聲音。

  「你真的給我搞失蹤?你有種就再出現看看。」

  擔心完全聯絡不到民亨的金次長,開始抱怨起來。

  這時,穿著整齊乾淨西裝的民亨開了門走了進來。嚇了一大跳的金次長看著民亨一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就坐在桌前開始處理業務,他搞不清楚民亨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民亨說他已經決定要回美國,拜託金次長替他處理關於滑雪場末期工程的相關業務。知道民亨是因為有珍而打算要離開韓國的金次長,不發一語地只是用可惜的目光注視著民亨。

  「因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所以我才選擇離去的。」

  民亨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笑容,然後又迅速消失。

  然後充滿自信地在所有的資料上快速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民亨從辦公室出來後,來到電臺給翔赫撥了個電話。他聽到了複雜心情依然留在心中翔赫的聲音。

  「我放棄了江俊祥。」

  民亨對走進咖啡廳的翔赫先說明了他的來意。

  「我是李民亨,我知道我是李民亨就夠了。」

  民亨看著仍然一語不發的翔赫繼續說道,他用李民亨的身份愛過有珍就夠了,他已經醒悟到與其用他自己想都想不起來的江俊祥的記憶對有珍繼續執著,還不如祈求有珍能夠幸福地活著才是更正確的事。

  等到翔赫說出「謝謝你」這句話的民亨,暫時地屏住了呼吸,努力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說道:

  「我馬上要去美國了,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民亨又再度止住了呼吸。雖然也沒有說多少話,但民亨的呼吸不斷地變得急促起來。因為他必須要把湧上喉嚨的某種東西推回他心底深處。

  民亨想著有珍說過就算俊祥會回到自己身邊,她也會選擇翔赫後,就對翔赫說叫他一定要讓有珍幸福。他說完這話後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翔赫也隨著他站了起來,然後朝民亨伸出手。民亨稍稍地注視了翔赫一下然後握住他的手。

  「俊祥……!」

  臉上表情原本一直複雜的翔赫,這時臉上蔓延出一股得到安穩的感覺。

  「謝謝你還活著,我由衷地感謝你。」

  民亨終於把他一直往心裡頭推進去的某種東西,通通都壓抑進去了。民亨勉強地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某種東西,離開了那裡。

  民亨接著走向下一站,彩琳的服裝店。當他走上二樓的時候,那裡一個人也沒有。他轉過身正準備要出去的時候,試衣間裡面的門被打開了。

  「真淑把這拿走。」

  是有珍的聲音!有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民亨,呼吸仿佛要停止一般。穿著白色結婚禮服的有珍,看起來是如此地耀眼美麗。民亨直視著有珍。與民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間,藏在有珍逐漸濕潤的雙眼中的悲傷,一點也沒遺漏地傳達給了民亨。

  民亨對即將要成為別人老婆的有珍,禮貌地打了招呼。而驚慌的有珍打算再回到試衣間,卻因為太慌張的關係穿在腳上的鞋子不小心掉了出來。她趕緊想要把鞋子重新穿好,卻因為穿著禮服的關係無法順利地把鞋子穿上。

  民亨慢慢地走向有珍。他蹲了下來,一語不發地小心翼翼地替有珍把鞋子穿好。有珍又從民亨這樣的舉動想起了俊祥。

  俊祥一語不發地替坐在牆邊的自己把鞋子穿上的身影與民亨重疊在一起。

  兩人好一陣子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注視著對方,然後並肩坐在椅子上。

  「有珍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你可以回答我嗎?」

  民亨開了口。民亨像是讓有珍安心似的,他說事到如今,他這麼問完全沒有特別的意思。他問有珍能不能回答他,說喜歡自己,跟自己說我愛你的理由是因為自己跟俊祥相像的關係嗎?然後用就算有珍不回答也沒關係的溫柔眼神看著有珍。

  有珍清楚地告訴民亨,俊祥是俊祥,民亨是民亨,她兩個人都喜歡。民亨把有珍的話深深地刻在心底只為了不再忘記似的。

  從飾品間拿著一堆頭髮裝飾用品走出來的真淑,看到有珍跟民亨坐在一起,立刻露出錯愕的表情。民亨向充滿疑惑的真淑解釋道:我是想跟彩琳打聲招呼才來服裝店的,說完後,就把轉身走向門邊。

  「打招呼?是什麼事啊?」

  似乎是感到民亨的不尋常,有珍立刻跟著民亨站起來問道。打算要說出原因的民亨稍稍地猶豫了一下,然後朝有珍送上淺淺的笑容後就隨即轉身。民亨走了兩步路後,又停了下來再度轉過身來:

  「恭喜……你要結婚了。」

  民亨開朗的笑容裡卻透露了無限悲傷。

  有珍想要在結婚以前都一直跟媽媽住在一起,於是前往春川。在公車上不斷地回想著的有珍,下了車後走了好一陣子。

  她覺得既然決心要結婚了,那麼就應該要消除對其他人的記憶。似乎要那麼做才是對一直守候著自己的翔赫,應該有的禮儀。

  春川晚上的街道,相當地冷。不過不久後,寒冷應該就會退去。因為世上並不是只有寒冷又難受的季節。就像季節並不是你催促著它快來就會快來一樣,世間萬物總是會按照應有的道理運行。就像民亨所說的,人第一次並沒有辦法走兩步路一樣。

  雖然有珍並不能把所有的回憶磨滅掉,但是她至少要盡力去做。因為她不能永遠在又冷又黑暗的影子國度生活下去。

  有珍一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面往家的方向走。在家前面,撞見了金真佑。金真佑來春川的大學辦完事後,因為擔心有珍母親的健康,順便來探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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