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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又是三角戀愛。」祥子皺著眉頭把一本外國小說翻到折頁處。

  「早過時了。」

  「四邊形戀愛呢?」喬木生吞掉了最後一口蛋糕,反問付曉非。

  「又不是踢球,」付曉飛說,「不需要菱形站位元。」

  「那箭形呢?」喬木生說。

  「箭形?是這樣的:箭柄一條線,箭頭的兩根斜線,弓弦一響,三條線就開始瘋狂地追逐靶心,每條線都認為它有足夠的機會先達靶心。」

  「講得好。」祥子拍拍付曉非的肩。

  「蛋糕真難吃。」喬木生看上去有些煩惱。

  「可惜我們班的女生沒有靶心。』付曉非意猶未盡地說。

  「我們是驚弓之鳥。」祥子得意地接道。

  「老生常談。」喬木生虛張聲勢地打了個清早的哈欠。

  廣告班上無美女,班集體的凝聚力從大一開學就呈下滑趨勢。付曉非等幾個有幾分姿色的男生成了拒絕融化的冰。年輕人總以為自己是櫃檯裡的珠寶首飾,不擔心受潮發黴。

  坐在前排的阿琪很喜歡自己這件寬鬆的新毛衣,有點厚有點大,窩一樣的感覺,要是再捧一本《飄》一類的書,效果會更好。

  阿琪用肥絨絨的袖口托著下巴,凝視窗外,看上去有幾分胖鳥依人。毛衣上要撒點清香型的香水就好了,腳上一雙黑紅相間的運動鞋有些前衛,和毛衣有些不配吧。阿琪平靜地想著,今天真高興。她將自己旁邊的兩把椅子擦乾淨了。

  她是個獨立獨行的女孩,有著對周圍事物不屑一顧的個性和才氣。人不漂亮,笑一笑,秀髮便會把一雙胖鼓鼓的臉蛋出賣了。她為什麼要擦兩把椅子?難道是給「燕子」擦的。

  「燕子」是班上馮小生的綽號,長相上乘,班上男生中,只有他和蔣偉獲得了二等獎學金,還在某刊上發了幾篇廣告文章。更為可貴的是,他嚴重女性化,每次上課都和女孩湊一塊玩,一點不注意影響,平時也不大搭理男生。對了,還有條小道消息,燕子最近和他遠在北京的女友分手了。

  阿琪原以為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燕子會坐在自己身邊,以前大多數時候是這樣。實際上阿琪和燕子的關係鬆散如越南足球隊的後防線,更何況燕子也是新近才失戀的。阿琪一直以為自己對燕子不抱幻想,只覺得和一英俊男孩坐一塊,像戴著一隻瑞土手錶,有助於自己班長威望的鞏固,就像知名的品牌也需要常做廣告。可是看著旁邊的她多擦了的一張椅子,還是不由得意識到她最近和燕子的關係也有點鐵。她鄙夷地暗想,怎麼如今的好多女人見到漂亮點的男生,心就鬆動得像廢自行車的螺絲,嘩啦嘩啦地七零八落?又想暗戀這東西不比下棋打牌,沒有失手可講。我暗戀燕子?不至於吧,好像沒覺得他很特別啊。

  阿琪莫名奇妙地笑著搖了搖頭,歎口氣,卻見她把擦過椅子的衛生紙丟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阿琪好生不快,強忍著沒皺眉毛。她感到這個粗莽的走路能把窄裙子撐破的自己是越來越煩了。隱約記得她剛上大學時,嬌羞得像朵深山小花,見不得生人,敲門總是用一個手指頭。現在,哼,大冬天都敢穿上裙子。阿琪又突然想起今年夏天她絲襪上開個洞,像只眼睛一樣惹眼,還是燕子頭一個告訴她的。

  「哎,書都弄髒了。」阿琪自言自語說,平靜地拿起身旁一張空椅子上的書,從自己系著一隻小布熊的皮包裡取出卷衛生紙,將空椅子擦乾淨,卻再沒把書放進去。

  喬木生聽見阿琪在說話,卻沒聽清說了什麼,怕不經意冷落了阿琪,便無話找話說:「是李子瑩代我們廣告心理課吧。」

  喬木生的神色有幾分傷殘。

  「李子瑩在大三廣告班一學期抓了十五個人呢。」阿琪誇張地說。

  「十五個?」喬木生感覺像挨了哪個人的一鐵肘,眼睛都冒火花了。

  「一共才多少人呢?」付曉非說。

  「跟咱班差不多,不到四十吧。」祥子說。

  喬木生早聽說李子瑩是人文院天字型大小女捕頭,比李登輝都難纏,可還是沒想到一次就敢抓十五人,簡直是搞恐怖活動。

  喬木生抱著膀子趴在課桌上,兩隻眼睛像是國有企業的資產,無一點生氣。

  木生是有「前科」的人,已經「二進宮」了,現在脆弱得像傷了根的小樹,遇到李子瑩這樣本應該去當員警的老師,恨得髮指。

  「怎麼搞的,一代痿人似的。」付曉非憐愛地拍拍臉色灰暗如煙灰缸似的木生的肩說。大家知道,除了按姓氏筆劃順序,怎麼排都可能有木生不及格的份。

  「李展來了。」祥子打了水彩似的精神起來,付曉非、喬木生也向一個染得一頭藍發的小夥子行注目禮。

  李展挨著付曉非坐下來。

  付曉非記得上一次見李展是幾個星期前的事,那時他一頭金髮,現在卻是怪誕的藍色,黑褲子的褲襠深至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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