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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我在門口探了探頭,王蘊坐在位上對著電腦沒有看到我。我正猶豫是走進去還是在門口叫她,這時曾彤倒先幫我叫出了口。王蘊抬起頭,從她的表情看得出她對我的到來很驚訝,而且並不顯得高興。

  我一直是懷著美好的願望來見王蘊的。我沒有想過見到王蘊時她會是一種驚詫之後轉而冷淡的表情。我原以為她見到我時至少會是種很自然的微笑,但我從她那裡什麼樣的笑也沒得到。

  王蘊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曾彤說了一句:「你們聊。」便走了。王蘊帶有些責怪的語氣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竭力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以調解緊張的氣氛,笑道:「想你了,便來了。」

  王蘊並不怎麼領我的情,說道:「這是上班時間,你別這樣。」

  我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好。按照我以往的脾氣,我極有可能拂袖而去。但經歷了和王蘊這麼長時間的分離,我覺得離不開她,所以我必須忍氣吞聲。而且在下定決心重新追求王蘊之時,我就告訴自己要改變這種自以為很男人,結果卻往往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總是犯傻的做法。

  於是我訕笑了一下問道:「是不是打擾你了?如果這樣,我在樓下等你好嗎?」

  王蘊見我在遭遇了她如此冷遇之後仍能保持這樣溫柔的態度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的態度和緩了一些問道:「有事嗎?」

  我的心裡一寬,認為忍耐收到了效果。於是繼續很紳士很溫柔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想晚上和你一起吃餐飯,我們好久沒有單獨呆在一起了。」

  王蘊搖了搖頭:「我晚上有事,我們改天再約好嗎?以後你別再來我公司了,這樣影響不好。我給你個電話,你若有事,打我電話就行了。」

  我很失望,這種失望表現到我的笑容上就是有些僵硬。但我仍然隱忍不發,我認為成熟的男人也許就是個很會忍耐的男人。我問:「真的有事嗎?」

  王蘊點了點頭。

  「什麼事呢?」

  「幾個朋友一起吃飯。」

  「那麼改天再找你吧。」

  王蘊又點了點頭。

  我朝王蘊笑了笑,轉身走了。王蘊沒有送我,甚至送到電梯口也沒有,而是直接進了辦公室。我覺得我笑得很淒涼,走得也很淒涼,我在王蘊這碰壁了,而且碰得不輕。她可以和她的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卻不願和我一起吃飯,可見我在她的眼裡已經很不重要了。

  我竭力做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剛才攔我的那女人座前走過。雖然我遭到王蘊拒絕,但我不能被別人看出來,特別不能被與我敵對的女人看出來。這樣她會很幸災熱禍的。

  我騎上破車灰溜溜地回去了。

  雖然我並不寬裕,但今晚的錢沒有花出去仍讓我感到不舒服。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王蘊離校的前一晚對我是那樣的激情,她那句「分手了,讓我們再做一次」的話時時在夜深時回蕩在我的耳旁,可現在看我卻是似有若無。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別勝新婚」等等分別日久,感情愈深的俗語在她那裡好象全然不對。我真不知該怎麼去解讀王蘊,我被她搞得心力俱疲。

  我越騎越有些不甘心。我得鬧明白和王蘊吃飯到底是哪些人,裡面是否有我情敵的存在,而且我也想確認一下王蘊是否在騙我。對於王蘊,我已多長了一個心眼。

  我把自行車掉了個頭,又朝王蘊的寫字樓騎去。

  一六二

  我把自行車停在樓前,人遠遠地站在一個角落的樹下。這麼遠的距離我確信王蘊看不到我,而我看得到她。雖然她的眼睛顧盼生姿,但我知道她的視力並不好。

  我怕被王蘊看到,主要是自己也覺得這種盯梢的方法很不光明正大,是小人所為。但我又無法控制自己,所以只好這麼躲躲藏藏。

  我一直等到天色微黑。這時我看到一個我挺面熟的男人騎著摩托車來到樓前。他摘下頭盔,我這才看清正是王蘊的青梅竹馬。我心裡一慌,難道王蘊今晚要和此人走?這時只見他從包裡掏出一個磚頭大小的手機打了起來,一幅很老大的樣子。當然現在再回過頭來看這種手機是可笑至極,但在我讀書的時候,擁有這麼大一個手機的人為數不多。這種手機不僅可以打電話,還可以砸死人。但我不得不承認,當時有這麼一個手機,再騎上摩托車,對女人的吸引力遠比一把吉它要強得多。當我兩手空空站在沙灘上一陣亂吼吸引不到女人時,我希望有一把吉它。如今我又兩手空空站在寫字樓前約不到王蘊時,我又希望有一部摩托車和一個磚頭手機。

  樓裡的人開始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我知道下班時間到了。我非常緊張地盯著寫字樓的出口處。我很怕王蘊真的和他的青梅竹馬走了。如果王蘊坐上青梅竹馬的摩托車,我認為王蘊就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自行車上了。

  王蘊和曾彤兩人一起嘻嘻哈哈從樓裡走了出來。青梅竹馬神色緊張地迎了上去。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見到王蘊沒有表現出高興而且緊張。王蘊朝青梅竹馬招了招手,向曾彤道別,然後朝他走了過去。兩人在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麼,王蘊便不再理睬青梅竹馬向樹下的我走來。

  我心裡一陣激動,難道王蘊看到了我,拒絕了她的青梅竹馬?這讓我很高興,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我知道王蘊的視力沒那麼好,雖然她曾朝我的方向看了幾眼,但我敢肯定她沒看到我。但事實是王蘊確實朝樹下的我走來。我正猶豫著是激動地迎上去還是原地不動時,王蘊上了一部離我不遠處的進口小車。我這才注意到在我不遠處樹下的那部小車裡坐著正是我在江邊見到的和王蘊一起的那個男人。從非常透明的車窗外,我看到了車裡兩人都很高興很隨便很親昵的樣子。男人一踩油門,車屁股冒了點白煙,便拐了出去。

  在此之前,我一直很緊張地盯著寫字樓的大門,沒想到在我不遠處的樹下卻潛伏著這麼一個更讓人緊張的男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說我是螳螂,王蘊的青梅竹馬是黃雀的話,那麼這個男人是黃雀背後的一隻什麼大鳥我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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