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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榮安要先上個洗手間,我便在吧台邊等他。

  小雲似乎沒事做了,順手整理吧台的動作看起來很愜意。

  當她將吧臺上最後一個煙灰缸收好時,說:「為什麼你會猜我選馬?」

  「隨便猜的。」我不好意思笑了笑。

  「你運氣不錯。」

  「是啊。」

  我微微一笑,她也微笑相對。

  沒了榮安,我覺得與小雲獨處時有些不自在,便拿起吧臺上的酒單,讀讀上面的英文字打發時間。

  「很辛苦吧?」小雲說。

  「嗯?」我沒聽懂,視線離開酒單轉向她。

  「當一個選孔雀卻又不像選孔雀的人。」

  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半句。

  因為我突然覺得今晚喝進肚子裡的所有酒精,好像同時燃燒。

  一直到榮安走過來,我體內的酒精都還未燃燒殆盡。

  「要記得喔!」榮安對她說,「我這個朋友可是高材生呢。」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體溫瞬間回復正常,拉著他便走。

  當我右手拉著榮安、左手推開店門時,聽到小雲在背後說:「Someone wants a Gin Tonic. It means someone lonely.」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只見小雲淡淡笑了笑。

  §第四章 Martini先生

  小雲給我的感覺很好,而且我很感激她並沒有追問我選孔雀的理由。

  我知道她不是忘了問,只是不想問而已。

  日後每當榮安提議要到Yum去坐坐時,只要我手邊不忙,便會答應。

  到了Yum後,一來不太會喝酒;二來酒的價錢比較貴;三來怕隨便點個酒,結果發現它代表欲求不滿、寂寞難耐之類的意思,所以我乾脆點咖啡。

  小雲依然親切,總是抽空跟我們閒聊,聊久了便覺得算得上是朋友。

  也知道店裡惟一的女服務生叫小蘭。

  後來發生了一件意外:榮安的腿斷了。

  榮安在工地的宿舍是貨櫃屋改裝的,架在兩層樓高的位置。

  颱風來襲時貨櫃屋被吹落至地上,然後翻滾了一圈,在裡面的他就這樣斷了左腿。

  我聽到消息後到醫院看他,他除了身上有一些擦傷外,左腿已上了石膏,可能得在醫院躺上兩個禮拜。

  「我突然從床上騰空飛起,眼睛剛睜開,便撞到天花板的日光燈。」

  榮安躺在病床上,左腳高高吊起,神情不僅不萎靡,反倒還有些興奮。

  「然後地板不斷旋轉而且越來越大,哐的一聲我又撞到地板。」

  我遞給他一個剛削完皮的蘋果,他咬了一口蘋果後,嘴巴含糊說著:「我看到我的一生像快轉的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在眼前快速掠過。」

  「喔?」我覺得很新奇。

  「影像變化雖快,但每一幕都很清晰。我還看到好多人,包括初中時

  的老師、高中時暗戀的女孩等等,都是我生命歷程的重要人物。」

  「這些影像是彩色的還是黑白的?」我問。

  「黑白的。」榮安哈哈大笑,「因為我肝不好,所以人生是黑白的。」

  我突然不想同情躺在病床上的他。

  「你知道我還看到誰嗎?」榮安說。

  「誰?」

  「後來我看到了你,看到你身邊沒有女朋友陪伴,一個人孤伶伶的。

  我突然覺得肩膀有股力量,於是在黑暗中爬啊爬的,就爬出來了。」

  「這麼說的話,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囉?」

  「算是吧。」

  榮安說完後,雙眼看著天花板,很累的樣子。

  把手中的蘋果吃完後,他轉頭看著我,又是一陣傻笑。

  「還吃不吃蘋果?」我說,「我再削一個給你。」

  「好啊。」他點點頭。

  榮安住院那些天,我每天都會去陪他,反正醫院就在學校附近。

  有時我還會帶書去待上一整個下午,如果書看完了無事可做,就拿起筆在榮安左腿的石膏上推導式子。

  說來奇怪,在石膏上推導方程式時特別順暢,很多以前沒辦法克服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我懷疑愛因斯坦是否也有朋友斷了腿以致他可以推導出相對論。

  連續過了幾個沒有榮安來騷擾的晚上,我開始悶得發慌。

  一個人騎上機車,騎往運河邊的Yum。

  「咦?」小雲有些驚訝,「今天你一個人?」

  「嗯。」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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