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草樣年華④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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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照片的時候,照相館的人問他:「老照這些個東西幹什麼啊?」 是啊,為什麼總照這些啊,他也回答不上來,他也試圖發現美的東西,但是找不到,每當想拍點兒什麼的時候,眼睛裡只有這些東西,那些盛開的鮮花反而讓他沒有拍攝的衝動,它們雖然看著好看,但是真要拍他們,鄒飛覺得也挺沒勁的。欣賞和創造,是兩回事兒,就像吃飯和拉屎,兩者有聯繫,但不一樣,後者經過了消化。 但是鄒飛和佟玥在一起的時候,拍出來的照片就不太一樣,視點變得溫馨了,照的是兩人在陽光下的影子、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兩隻鞋、紅紅的蘋果、雪人冰棍兒什麼的。洗照片的師傅眼尖,看著洗出來的照片問鄒飛:「不是你照的吧,這不是你風格啊!」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至少兩個人,只有自己知道,這些人不是別人,都是自己。所以,當有人做出反常的事兒時,鄒飛從不會面露驚訝說「沒看出啊」之類的話,而是尊重他人所做的一切事情。 鄒飛和佟玥在一起時,跟他自己獨處時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和佟玥在一起時,注意力在佟玥身上,覺察不到周遭的種種不盡如人意,而鄒飛一個人的時候,注意力又被現實的那些困擾吸引了,拍出來的照片也是各種困境。 而這樣的照片竟然在學校的攝影大賽中得了獎,評委們認為這種不美的照片「準確地展現了當代都市人的生活困境,對警醒當下具有積極意義」。評委團也是由在校生組成的,他們都認為展現痛苦與黑暗才是藝術的,而那些健康積極向上的照片,他們則認為缺乏人文關懷,只是一種空洞的美,沒有力量,沒勁,太俗,沒展現出當代大學生的社會責任感,無異於春晚的主旋律歌曲。由此可以看出,年輕人的審美是一種並不完整非得有病呻吟接近病態的審美。 轉眼又到了期末考試。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去了教室,看著人滿為患的教室和那些極不情願卻不得不跟書本死磕的學生,更容易讓人去想上大學的意義到底何在這樣的問題。 大學的意義,對於沒上過大學但也混得挺好並以此為榮的人,和上了大學但沒好好學習的人來說,肯定會覺得沒意義。其實這麼說是不負責任的,上大學還是有意義的,它給你提供了一個可以什麼都不幹,偶爾想想自己的事兒,或者索性連這個也不想,就耗著生命的空間和時間。這段生活結束,人自然就成長了。 大學的意義,不是進一步掌握科學和人文知識,而是提供自由的土壤,讓每個人是什麼種子,就長成什麼。以前在家,就是種子沒撒到土裡,家庭就像空氣、陽光和水,是成長所需,但不是成長之根本——土壤。大學恰恰就是土壤。在這裡,可以接觸到不同的人和事物,上大學就是世界漸漸脫掉衣服,把真實呈現在你眼前,你可以摸它了。 因為一個學期沒怎麼用過腦子學習了,所以在準備頭兩門課的考試時,竟然有種新鮮感,還能覺出好玩,但到了第三門的時候,便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範文強把書往旁邊一扔:「操得勒,我他媽就不考去了,看看能把我怎麼著!」 兩天后就要考最後一門了。按往常的經驗,最後一門的通過率都不高,學生們的精力被前幾門消耗得差不多了,無心戀戰,索性放棄,或是打了幾場勝仗後掉以輕心,陰溝翻船。 當鄒飛坐在教室裡複習的時候,更驗證了這一結論,心根本在不了書上,連續在教室看了兩個禮拜的書了,現在坐都坐不住了。於是就去廁所蹲坑兒抽煙,其實也不想蹲,肚子裡沒什麼內容,就是為了抽根兒煙,找個姿勢配合一下,站著太累,只好蹲著。 廁所裡一個人也沒有,鄒飛抽著煙,想著事情,就在這時候,進來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小便池前撒尿,鄒飛透過門縫兒,認出是兩天后要考的這門課的老師。老師即將尿完之際,又進來一個中年男人,兩人打了招呼,一個往褲襠裡收東西,一個從褲襠裡往外掏東西。 「題已經給教務處送去了。」掏東西的人說。 「用的哪套題?」收東西的人說 「不知道,兩套都拷給他們了。」掏東西的人掏出東西說,「你電腦裡有嗎,用不用拷一份?」 「我實驗室的那台電腦裡有。」收東西的人收好東西,「我先趕班車去了。」 鄒飛聽到以上對話後,趕緊提上褲子,找到羅西等人,說明情況,大家一拍即合:從老師的電腦裡把題偷出來! 這時候,偷卷子的樂趣和刺激,已經遠大於多看一章書的樂趣和刺激。 實驗室位於實驗樓的頂層,這學期鄒飛他們去那兒做過三次實驗,知道裡面有三台電腦,兩台是做實驗用的,另一台是老師用的,考試題應該就存在這台電腦裡,只要能打開電腦,把軟碟塞進去,滑鼠一拽,考題就到手了。而難點在於,如何才能進到實驗室。鄒飛和羅西一合計,覺得得借助外力。 班裡有個男生,他爸是北京鎖廠的技術標兵,開過的鎖上萬把了,每天不開個幾十把鎖,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就會覺得一天少了點兒什麼,又下地找鎖,開過癮了,再上床。他媽經常責備他爸:「我這兒有把現成的鎖你不好好開開,就知道成天瞎開那些鎖!」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這個男生自然也學會了開鎖,只要給他兩根兒鐵絲,日常生活中的甭管什麼鎖,他捅咕捅咕,一會兒就開了,而且還能不讓鎖壞了,撞上又能接著用,說白了就是,他能用兩根兒鐵絲當鑰匙。 開學的班會上,每個人介紹自己有何特長的時候,這個男生說開鎖是自己的特長,並揚言,只要他在學校,大家盡可以不帶宿舍鑰匙。所以,日後當哪個宿舍被盜,如果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時,大家首先想到的嫌疑犯就是他,他則說:「我以人格擔保,絕對不是我。」 後來有人說琢磨過味兒來,說:「你的人格我們也不瞭解,用人格擔保沒用。」 他就說:「要是我幹的,我這兩雙手以後就打麻將抓炮牌,打飛機打不出來,擦屁股摳一手屎,摸媳婦的時候陽痿。」 被盜者聽完很滿意:「其實你不用說這麼多,光說最後一種後果,我們就知道不是你幹的了。」 鄒飛和羅西在自習室裡找到了這個男生,他正翻著還有兩百多頁沒看的書發愁。 「複習得怎麼樣了?」鄒飛問他。 「反正是肯定比沒複習的時候強了。」開鎖的男生說。 「能考過嗎?」 「要是下禮拜才考,就能過了。」 「想過嗎?」 「我又沒病,幹嗎不想過。」 「我們要是能幫你過,你怎麼表示表示?」 「你們有答案啊,多少錢?」 「不要錢!」 「你們想要我的毛片兒吧?行,換!」 「毛片兒我們有,你幫我們開個鎖。」 「幹壞事兒?我不幹!」 「那你覺得我們把答案給你,算不算壞事兒?」 「這當然得算好事兒了,救人於水深火熱中!」 「那你跟我們一起做好事兒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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