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草樣年華Ⅱ | 上頁 下頁
四五


  兩個大男人像雕塑一樣,互相揪著衣服,沒有激烈的肢體語言,嘴裡也沒有髒字冒出,這樣的架勢並不好看。潑婦打架還連抓帶撓,罵罵咧咧呢(老娘們A給老娘們B一個嘴巴,一定要再罵上一句:媽了個×的,才算一次完整的進攻。那句髒話,不僅起到類似解放軍向敵人陣地衝鋒時喊的「沖啊」鼓舞自己的作用,還起到加深挨打者皮肉疼痛的功效,少了這句話,被打者只是臉疼,有了這句話,被打者的臉就是火辣辣地疼)。於是出於本能的反應,動了幾下胳膊腿,估計在旁觀者眼裡,我倆一定像《動物世界》裡的狗熊掐架。

  這時路過幾個老頭老太太,儘管胳膊上沒戴紅箍,只是手裡拎著菜籃子,看樣子不像在居委會就職,但還是過來拉架:「快別打了,北京都要舉辦奧運會了,影響多不好啊!」

  架拉開了,我倆站在取款機前,堵著插卡口,誰也別用。好在後面沒人排隊,耗著唄,反正我沒急事兒。我打開MP3,戴上耳機,跟著音樂顫動,嘴裡還故意跑著調哼哼。

  過了幾分鐘,他受不了了,說:「你先來吧!」

  如果他不再說別的,這事兒就過去了,但他在我取錢的時候不停地嘮叨:「今天真倒楣,碰到這麼個人!」

  我就討厭事情都過去了,嘴上還磨叨不停,跟個大娘們兒似的男人。加上我發現錢並沒有到賬,一氣之下,便回頭給了他一腳。這一腳讓我找回了當年的感覺,似乎就是這一腳打開了我的思路,緊接著頭腦中雨後春

  筍般冒出踹丫老二、踢他小腹、打鼻子、悶眼睛等念頭。

  我因為有不系鞋帶的習慣,打著打著,鞋不跟腳,好幾次都沒及時踢出置對方于死地的那腳。倒是讓他推著我後退了幾步,碰到後面的自行車上,剮壞了褲子,還擦破了皮。這也讓我長了教訓:下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出門前一定要系緊鞋帶。

  剛才拉架的老頭老太太還沒走遠,又緊跑兩步往回返,讓我特別感動,都想說:「大爺大媽,慢著點兒,我們先不動手,等您到了再打,行嗎?」

  以前看人在大街上打架特不理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幹嗎在馬路上動手,多有損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啊,讓老外看了,還不以為我們尚停留在奴隸社會或原始社會,階級鬥爭並沒有完全消除,人民內部矛盾仍是不可調和的,該以為他們資本主義社會有多好了。經歷了這次鬥毆事件,我終於明白了,人在心情特殊的時候,有些事情必須當場解決,怪不得有些人不要說在大街上,就是到了公安局,該打也得打。

  架拉開後,我要辦的事情已經辦了,便不再逗留,任那人站在原地像祥林嫂一樣嘮叨沒完。回到公司,坐下後,我發現忘記取卡了,下樓再取,卡已不見。

  希望錢別在這個時候打到卡上。

  這件事情讓我積累了一筆寶貴的人生經驗:下次別人打架的時候,我也要留意旁邊有沒有錢包或者手機什麼的可撿。

  回到家,周舟見我表情嚴峻,問我怎麼了,我說錢還沒到,周舟問合同簽了嗎,我說簽了,周舟說公司都這樣,效率極低,外企也不例外,因為辦事兒的都是中國人。

  11

  第二天,銀行一開門,我就進去掛失補辦銀行卡,發現帳戶還是空的。

  我立即給電腦公司那女的打電話,問錢怎麼還沒到賬。她說別著急,我們公司這麼大,不會賴帳的,年底財務特別忙,不止你一份匯款,今天我再催催他們。

  早上出門的時候,周舟囑咐我,下班後立即回來,七點前必須到家。

  我問今天什麼日子,周舟說你回來就知道了。我看了日曆,無論陰曆陽曆都沒發現今天有什麼特別。

  這一天除了錢的事兒,我就是想著周舟的囑咐,還差五分鐘下班,就打了卡,關上電腦。

  五點半一到,我沖出公司,坐上回家的汽車。下班的人流尚未湧出辦公樓,車上有座,我在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下。

  車開了幾站,我看看表,還不到六點,再有兩站就下車了,就是倒著走,七點前也肯定能到家。

  這時候上來一個抱小孩的婦女,助人為樂的愛心在我胸中湧起,我站起來招呼她:「坐這吧。」

  她走過來,說了聲謝謝,然後坐下,之前孩子擋在臉前,現在換了一個姿勢抱孩子,我看清了她的模樣,不禁一愣:「韓露!」

  她驚訝地抬起頭,對與我在車上相遇備感意外:「邱飛?」

  眼前的韓露已是一副少婦打扮,讓人很難想像到她連二十六歲都不到。抱著孩子坐公車,看來生活並不十分如意。

  「你這是去哪兒?」我問。

  「下了班,剛把孩子從我媽家接回來。」韓露說。

  「男孩女孩?」我看著韓露懷中的孩子問。

  「女孩。」韓露說,然後讓孩子管我叫叔叔。

  「豬豬。」孩子嘴一咧,哈喇子流了出來,韓露掏出手絹去擦。

  我沖孩子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臉蛋,無意碰到韓露的手,她縮了回去。

  「幾歲了?」我問。

  「快三歲了。」韓露說。

  「她爸呢,怎麼沒來接你們?」我說,「我記得他有車。」

  韓露平靜地說:「一年前出了車禍,沒了。」

  車在路上開得很平穩,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差點兒摔倒。

  幾年不見,韓露成了寡婦。歲月對生活的改變,真是巨大。

  我對韓露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充滿好奇,問她:「不忙的話,一起坐會兒?」

  韓露說:「回去無非就是做飯吃飯,整天就這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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