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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學了一點足底按摩,洗完腳後幫她按按。她的五臟六腑都有點小毛病,按到哪裡哪裡就疼。媽真是老了,我長大了,成為不聽她話、學會讓男生買單的女孩子。

  學校的功課不算緊,我給系裡遞了特殊情況說明單,辦理這事情的老師快速地掃一眼單子,臉上是同情的神色,痛快地批准了我"不去上課"的假條,要我好好照顧母親,也好好照顧自己。

  半夜裡總被隔壁床女人痛苦的呻吟聲驚醒。她剛開完刀,傷口疼得無法入睡。我媽也是剛開完刀,尚在恢復中,可她從不喊半句疼。

  我只覺得內心豐盈慶倖,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瑾尚去咖啡館找我撲了個空,從老闆娘那裡聽說了我的事情。

  "星見,你有困難怎麼不來找我?"他心疼地埋怨。

  他愛我,他真心實意地愛我。

  可他的心理年齡還是個孩子,在他為了我賭氣吃醋不理我的時候,我為母親的醫藥費急得白了頭髮。真的,我這一個多星期裡,添了好幾根白頭發。

  "都過去了,我媽手術很成功,恢復得也不錯。"

  "我跟你一起照顧她!從今天開始!"他興致勃勃,"我回家叫廚房裡的阿姨煲最補的湯,再做些可口的點心。星見,你們不要吃醫院食堂裡的飯了,那簡直不是人吃的東西。"

  房間裡的病人家屬紛紛側目。

  瑾尚從小養尊處優,家裡有專門的廚師和營養師,哪裡吃過食堂這類地方的食物?他和我們的口味自然不同,怪不得他。

  但我是在風雨裡混大的,有口熱飯熱菜吃,就覺得滿足,安心。

  Siva每天都來,有時拎一罐補湯遞給我,有時只是站在樓下抽一支煙,等我從樓上下來就扔掉手裡的煙,看著我露出一個微笑。

  他不太打理自己,總穿著初次見面時的那件Gucci小外套,無論天晴還是轉涼。下巴上漸漸有了零落的胡渣,臉形越來越清瘦,仿佛回到了十幾歲時的樣子。只有那雙眼睛比從前更加明亮灼人。

  "今天還好?"

  "嗯。"我點頭,"她恢復得很好,早上喝了豆漿,還多吃了一個小麵包。"

  "我問的是你,這麼久沒去學校上課,功課跟得上?"他關切地說,"昨天我去92℃喝了杯東西,老闆娘托我帶這個月的薪水給你。"

  我沒有接他手裡裝錢的紙袋。

  "是老闆娘給我發的薪水,還是你發給我的?Siva,你不用擔心我。"

  他顧左右而言他:"上次那個什麼捕魂者後來還出現過嗎?"

  "沒有。你相信有捕魂者的存在?"我試探地問,"沒有親眼看到你也相信?"

  "相信。"Siva說:"別人告訴我,我不會相信。可能因為是你說的,我沒有懷疑就直接相信了。"

  我沒有說話,喉嚨裡哽咽著感動。

  "星見,告訴我,你不會騙我。"

  "我不會騙你。"

  "任何時候?"

  "任何時候。"

  透過走廊灰白的窗戶眺望天空,是憂鬱的暗藍色。白白的雲小朵小朵綴滿天空的臉龐。

  那晚他帶我去了一家海邊咖啡館。Siva說,在月圓之夜把心願寫在緞帶上就能得到幸福。我明白這是美麗的謊言,但還是跟著他把心願寫在了淡藍色的緞帶上。

  天幕仿佛女孩剛洗完的長髮漆黑又濃密,浸滿濕漉漉的溫柔。星辰一閃一閃的,像大顆的淚珠快要從天上落到我的手心。他和我一起把緞帶放進玻璃瓶中,埋在薔薇花叢邊。

  我問他寫的是什麼,他笑著豎起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上,什麼也不肯說。海邊下起雨,他的眼睛裡交織著陰鬱和明亮。有那麼一刻,我忘記了他高貴的身份,忘記了我們之間的差距和隔閡;有那麼一刻,他看著我的眼睛,低頭,幾乎要吻下來。

  雨水劈劈啪啪打在薔薇花叢上,潮濕地呼吸。

  那個吻,最後還是沒有發生。

  愛情,我一見到這兩個字就瘋狂迷上了,從此執意和它相守。蜷縮在愛情的懷抱裡,我反復舔嘗它的滋味。皮膚裡,空氣中,漫溢著醇酒般的濃烈芳香……

  沉溺癡迷,舌頭和皮膚最終失去知覺,爬滿疼痛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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